陳知意嚇得臉都白了，站在原地動彈不得。

　　是餘震！

　　現在隻覺得腿肚子發軟，連逃跑的力氣都沒了。

　　餘震來得比預想中更兇，地面不斷晃動，安置點炸了鍋。

　　帆布像破布條子似的往人身上撲，所有人下意識的就往外跑。

　　醫療隊的人則手忙腳亂地抱藥箱。

　　「撤！快讓廢墟裡的人撤出來！」蘇雲雷扯著嗓子吼，聲音都劈了。

　　房樑上的土塊一直往下掉，差點砸到他的腦袋。

　　山坡上更亂，清理廢墟的眾人看著腳下裂開的縫，還有歪歪扭扭的斷牆，趕緊往回退。

　　有人被掉落的磚塊砸了胳膊，血瞬間滲出來，卻顧不上捂，隻一個勁地拉著身邊的人跑。

　　「快！再晚就來不及了！」

　　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建築物紛紛倒塌。

　　空中響起了許多絕望的哭喊。

　　「我的娃啊！我的娃還在那邊！」一個婦女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，想往廢墟沖，被人死死拉住。

　　「老天爺啊！你到底要幹啥啊！剛地震完又來這出，還讓不讓人活了！」

　　「不要啊！我的家！我的東西還在裡面！」有人想沖回塌了一半的帳篷，被身邊人死死拽住。

　　「所有人聽指揮！先把老人孩子往北側平地帶！醫護隊跟我來，優先救受傷的！」

　　陸硯之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面。

　　吼得嗓子疼，之前早做了應對餘震的部署，眾人雖然慌，卻沒亂套。

　　很快分成幾隊，有的背著老人跑，有的抱著孩子往平地上沖，還有的幫著擡傷員，擔架不夠，就用衣服撕成的布條綁著木闆當簡易擔架。

　　隻有三個戰士在撤的時候被木頭砸到，擦破了皮、崴了腳，萬幸沒生命危險。

　　混亂中，蘇雲溪被人群衝散了，她被人群推著往反方向走。

　　那種不安的感覺又上來了，讓她整個人心發慌。

　　一些帳篷被風吹得飛起來，砸到了人。

　　壓水井也被晃倒，井水漫了一地，混著泥土成了泥漿，讓許多人跑的時候滑倒，哭喊著爬不起來。

　　一些找不到家人的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，對著天罵：「老天爺你睜眼看看！我們都這麼難了，你還折騰我們！」

　　天邊原本還透著點光，這會兒全被烏雲蓋了，黑沉沉的像要壓下來。

　　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，連風都帶著股土腥味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一道紅色信號彈突然從青川水庫方向竄上天，在黑雲中炸開，亮得刺眼。

　　蘇雲溪擡頭一看，渾身的血都像凍住了，那是水庫出事的信號！

　　她之前聽陸硯之說過，守水庫的戰士要是發現危險，就會發信號彈。

　　難道……水庫真的塌了？

　　她腿一軟，差點摔倒，扶住旁邊一棵小樹才站穩，眼淚一下子湧上來：「不要啊……千萬別出事……」

　　不遠處的陸硯之也看到了信號彈，原本還在指揮轉移的他，臉色唰地白了。

　　他死死盯著信號彈炸開的方向，拳頭都攥緊了。

　　他最擔心的事，還是來了！

　　「所有人加快速度！往最高的山坡跑！洪水要來了！」

　　他嘶吼著，正在撤退的人群聽到他的呼喊，都爭先往高地上跑。

　　此時，林嵐正開著卡車迎著震感往水庫趕，她還是不放心，想再測一次壩體，證明自己沒錯。

　　安旭平坐在副駕駛，懷裡抱著測壓儀，突然指著窗外大喊：「林姐！快看天上！信號彈！」

　　林嵐擡頭，正好看到那道紅色的光在黑雲中炸開。

　　她整個人瞬間僵住，手裡的方向盤沒握住，卡車歪到路邊，差點撞到樹。

　　「水庫……水庫真的塌了？」她不敢相信，之前測的數據明明顯示壩體好好的，怎麼會突然塌了？

　　她喃喃自語，聲音都在抖。

　　「快！林姐！把車往高處開！洪水要來了！再晚就來不及了！」

　　安旭平急得拍儀錶盤，聲音都變調了，「你看那方向，洪水肯定很快就到！」

　　林嵐這才反應過來，瞬間找回平時的冷靜，猛踩油門，卡車嗡的一聲衝出去。

　　她的車技在設計院是出了名的好，以前去山區考察，比這難走的路都開過。

　　遇到小土坡，她不減速，直接衝過去。

　　遇到坑窪，她就打方向盤繞過去。

　　卡車好不容易衝上一處高地，林嵐一腳剎車踩到底，拉上手剎就跳下來，鞋跟都差點崴掉。

　　兩人往水庫方向一看，瞬間被嚇傻了。

　　隻見渾濁的洪水像脫韁的野馬，從水庫那邊衝下來，裹著樹枝、石頭，還有倒塌的房屋碎片，朝著安縣方向奔來。

　　所到之處，低矮的房子瞬間被淹沒。

　　那股能摧毀一切的氣勢，讓人腿肚子發軟，連呼吸都忘了。

　　安旭平抱著測壓儀，腿一軟坐在地上。

　　「怎麼會這樣……儀器上的數據顯示都是正常的……水庫怎麼真的塌了……」

　　林嵐看著洶湧的洪水，又看了看安旭平懷裡的測壓儀，一言不發。

　　她沉默了。

　　奔騰的洪水提醒著她眼前發生的一切。

　　她突然衝過去，一把奪過儀器，狠狠摔在地上。

　　儀器摔得四分五裂，零件散了一地，有的還彈出去老遠。

　　「林姐！不要啊！」安旭平急得跳起來，趕緊蹲下去撿零件。

　　「這儀器是從省裡調的，全軍區就兩台，專門測壩體應力的，老貴了！壞了根本沒法補！以後測工程都得用它啊！」

　　「貴有屁用！能擋住洪水嗎？」林嵐的聲音帶著哭腔，又滿是憤怒，她指著洪水的方向，眼淚掉了下來。

　　「我們拿著這破玩意兒測來測去，說壩體安全，結果呢，洪水都快淹到安縣了！這儀器到底有什麼用！能救老百姓的命嗎？能讓房子不塌嗎？」

　　那些她引以為傲的東西，在天災面前，根本一文不值！

　　安旭平撿零件的手停住了，看著地上的碎片，又看了看遠處的洪水。

　　最後癱坐在地上，捂住了臉。

　　林嵐深吸一口氣，抹了把臉，重新站直身體。

　　「別撿了，趕緊往安置點跑，通知陸團長，讓他們往更高的地方轉移！洪水來得太快，晚了就真的來不及了！」

　　安旭平丟下了手中的儀器碎片，趕緊爬起來，跟著林嵐重新坐上了車往安置點方向開。

　　此時的安置點，陸硯之終於找到了蘇雲溪。

　　她正扶著一個受傷的小女孩往山上走，褲腿全是泥漿，臉上還沾著土。

　　「雲溪！」陸硯之跑過去，一把把她拉到身邊，上下打量著她。

　　「你沒事吧？有沒有受傷？哪裡疼？」

　　「我沒事，就是找不到你？」

　　蘇雲溪看著他，眼眶紅了，「洪水要來了，我們怎麼辦？」

　　洪水的轟鳴聲越來越近，像千軍萬馬在奔騰，震得地面都在抖。

　　陸硯之沒回答她，隻是拉著她，跟著護送人群往最高的山坡轉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