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匡出殯這日,陸端代表太子,親自給這位忠心禦史送葬。
太子親手寫了悼文,祭詞。
有如此待遇,趙匡也算是分光大葬,名揚天下。
恢復朝政之後,袁琮一反什麼也不管的常態,親自帶著太子處理朝政。
而第一件事,就是罷免都察院主官左都禦史。
「袁公,為何要這麼做?」太子很疑惑,怎麼一上來就對都察院開刀。
「殿下,這趙匡血諫雖然堪稱忠烈,但是這種事情不可取。」
「此事雖然殿下言語失當,但是作為趙匡的上司,他左都禦史幹什麼吃的?」
「竟然眼睜睜地看著他撞死,就說明左都禦史要麼有心這麼做,要麼沒能力控制都察院。」
「無論是陰謀還是無能,這樣的人都不能留著。」
太子恍然大悟。
「原來如此,多謝袁公教我。」
袁琮卻失望地搖了搖頭。
「殿下,難道處置都察院主官,隻有這一個目的麼?你就沒想到其他?」
太子看著袁琮有些茫然,這還不夠麼?
袁琮看著他清澈的眼神,確定了,這個孩子在政治上連慎王都不如。
猶豫了一下,他做了一個艱難決定,親自教導太子處理朝政。
雖然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。
最後很可能受累不討好,甚至被這個孩子懷恨,但為了陛下的信任,為了這大乾。
他隻能做出這種選擇。
「殿下,恕老臣直言,你現在的能力獨掌朝綱,是你自己的災難,也是國家的災難。」
袁琮無情地說道。
太子眼中的不悅一閃而逝,趕緊恭敬地拱手彎腰。
「請袁公教我!」
袁琮也不客氣。
「殿下,事情發生了,要找到原因,學到經驗,避免下次在發生。」
「你想一想,這一次風波的原因是什麼?」
面對袁琮的問話,太子臉上神色慚愧。
「當然是因為孤不聽忠言,一心袒護趙謙導緻的,孤知錯了,孤會改。」
太子表面上積極認錯,內心卻無比的憋屈,隻覺得袁琮又要老生常談。
「殿下是錯了!」
果然,袁琮聲音十分嚴厲,眼神更是充滿壓迫感,這讓太子更加不舒服。
但接下來的話,太子一愣。
「殿下錯就錯在,到現在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,反而一味地自責。」
「真正的原因?」
太子看著袁琮,心中湧起一陣不可思議,袁公難道是安慰我?
「殿下,這件事最初因何而起?」袁琮各沒有理會他的反應,直接問道。
太子思索了一下當日情形。
「有人彈劾趙謙,不對,是先彈劾的吳芸。」太子說道,緊接著又搖了搖頭。
「不對啊,吳芸跟這件事沒關係吧?」
「呵呵……」
袁琮輕笑著搖了搖頭。
「殿下你記住,朝堂之上任何事情,都不可能絕對無關。」
「殿下請想想,為何彈劾吳芸?彈劾吳芸的目的又是什麼?背後是誰想要彈劾吳芸?」
袁琮的一連三問,徹底把太子問蒙了,怎麼這麼多疑問?
吳芸跟趙謙的事情有什麼關係?
問這個東西有什麼用?
「彈劾吳芸,是因為吳芸行為不端,所以……」太子不太情願地回答道。
「吳芸行為不端是才有的事情麼?為什麼早沒人彈劾?」袁琮緊接著問道。
「所以彈劾他,行為不端隻是表面,背後有其他的原因。」
「可是吳芸這個人,孤不了解啊,孤剛認識他,是因為……」
因為吳芸建議驅趕使者,順了自己的要針對顧道的意思,所以讓他主持戶部。
想到這裡太子心裡咯噔一下。
「難道是因為孤讓他主持戶部,有人看不慣這件事,所以故意出來阻止?」
「就是如此!」袁琮點了點頭。
「殿下自己都說不了解吳芸,為何要讓他擔任如此要職?」
「顧雲璋治水十年,其中四年不回家,如此大功才得工部尚書。」
「後來帶領工匠走遍關中,為北伐北狄奠定了關中基礎,陛下才讓他接戶部尚書。」
「一個吳芸,就因為一個建議順了殿下的意,就被提拔主持戶部,這開了一個幸進的壞頭。」
「你讓那些兢兢業業幾十年的老臣如何想?」
「而那些想走捷徑之人,立即就明白,隻要順了殿下的意思,無論對錯都可以升官發財。」
說到這裡,太子冷汗都出來了。
原來是這麼回事兒。
恍然之後,心中升起一片陰雲,說到底,還是他們不想讓自己說了算。
袁琮不知道他這個想法,繼續說道。
「彈劾吳芸在於警醒殿下,這是出於公心,彈劾趙謙就是有人順勢而為。」
「畢竟吳芸道德敗壞被處置了,那趙謙也道德敗壞,殿下也應該處置。」
「隻是沒想到,殿下對兩人有不同標準,竟然袒護了趙謙。」
袁琮說到這裡,太子臉色更是一紅。
「是孤的錯!孤不該對待不同的人,用不同的標準,以後不敢了。」
太子趕緊認錯。
「殿下想一想,為何有人彈劾趙謙,是因為趙謙隱瞞母喪麼?」
袁琮接著問道。
太子想到吳芸,立即明白了,是因為趙謙無底線的順從自己的意思。
不問對錯,隻要是自己心意,他都贊成,這是妥妥的史書上的佞臣。
「因為他是佞臣!」太子乾澀地說道,「而史書上說,隻有昏君才有佞臣。」
「所以根底還是在孤身上。」
袁琮看他理解了,也就不再多說,怕太早聽得太多起了逆反心理。
殊不知,太子早就逆反了。
「袁公,不用分析了,孤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,以後絕對親賢臣遠小人。」
太子不想聽了,他做出保證。
這就不想聽了,這孩子真是沒有耐心,袁琮心說。
「哦,殿下不想聽了?」
「看來想要陰謀傷害殿下那部分,殿下已經領會,那老臣就不多說了。」
袁琮說道。
「什麼?陰謀傷害孤?」太子一下子瞪大眼睛,心中陡然提起。
「袁公,孤愚鈍,並沒有領會,請您繼續。」太子不好意思的說道。
袁琮心中冷笑,這孩子平日看著老實敦厚,實際上往好了說是心志堅定。
往壞了說,是固執己見,聽不進去話。
剛說兩句,就已經不耐煩了,這性子且要磨一磨,否則非國家之福。
「趙匡撞死之後,溫爾雅完全可以控制住局勢,是誰把事情推到不可挽回?」
袁琮問道。
他當日不在場,但是事情彷彿全都親眼看見了。
太子一愣,當時他在氣頭上,根本沒有多想,現在被袁琮一提醒,清晰了。
「李渠,刑部尚書李渠,是他第一個喊出來的、恥與趙謙同朝為官!」
太子凝重地說道。
「他這一喊站住了道德,其他人不得不跟著喊,原本想要控制局勢的人,也沒辦法了。」
「所以就造成了,滿朝大臣逼迫殿下的場面。」
太子猛地握緊拳頭。
是的,就是這樣的,當時溫爾雅已經站起來了,想要控制局勢。
被他這一喊又跪了回去。
「他明著是在說趙謙,實際上當時孤也已經跟群臣對上,他在鼓動群臣逼孤。」
「袁公,此人不能留著,要罷免他,把他抓起來……」
太子激動地說道。
袁琮失望又加深了一層,說了半天,竟然還是這個反應,這學生太難帶了!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