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陸端告訴太子,三部尚書和好幾十個朝臣,全都自囚於刑部大牢。
太子終於意識到事情嚴重了?
朝廷一共六部尚書,戶部尚書顧雲璋到現在還在家裡,工部尚書趙謙自殺。
禮部尚書孫執中死後,還沒有補充。
就剩下三個尚書,現在全都在刑部大牢,除此還有上朝的那些大臣,那個不是要臣?
全都自囚大牢,這朝廷還幹麼?
「趙謙已經自殺了,他們還想怎樣?休想讓孤低頭?」
太子憤怒道。
出身低微的他,對尊嚴和權威極其敏感,可以稱之為他的逆鱗。
在他看來,這些人踐踏他的尊嚴,挑戰他太子監國的權威。
「殿下不肯低頭,他們也可以換個太子。」陸端直言不諱的說道。
「你……你……說什麼?」
太子震驚地看著陸端,緊接著大怒咆哮,「陸端,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,你心裡還有孤麼?」
陸端卻一點沒慣著他。
時機到了!
一舉拿下太子,成為太子絕對心腹的機會到了。
「太子殿下,醒醒吧!」
「現在除了臣,誰還跟你說實話?」
陸端盯著太子,寸步不讓地怒吼了回去。
「陛下勵精圖治二十年,當庭撞死大臣也就出現一次,就差點皇位不穩。」
「你現在隻惦記趙謙,卻一點沒想過趙匡,難道你比陛下還英明神武麼?」
「逼死忠言進諫的禦史趙匡,就這一條,天下人就可以質疑你儲君之位?」
太子被陸端一吼,氣得渾身哆嗦,也才明白,趙匡之死竟然如此嚴重。
「孤沒有逼他,是他自己……」太子想要解釋。
「殿下,你好好想想,你說什麼了?如果不是你不逼迫,他怎麼會輕易撞死?」
陸端繼續怒吼。
太子眼神閃了閃,想起來了。
「孤隻說,『讓他離開,大乾少他一個不少,』這怎麼了?這是……」
太子說著也猛然反應過來,好像的確不妥。
「殿下,我的好殿下!」
陸端這次真的破音咆哮了,如果眼前此人不是他效忠的儲君,真想兩個耳光抽過去。
「他是食大乾之祿的臣子,你說大『大乾少他一個不少』,這不就是讓他死麼?」
「當庭逼死忠臣,史書怎麼寫?天下怎麼看,那些大臣會不會心寒?」
太子臉色一垮無比內疚,沒想到自己一句不氣話,竟然逼死了一個老臣?
「孤沒想到,孤又不知道這麼嚴重!」太子辯解了一句,神色又黯然。
「但終究是孤的錯,孤……」
陸端早就發現,太子性格的矛盾。
一方面十分敏感,擔心權威被冒犯,提防群臣,另一方面又極其善良。
可是偏偏這兩種性格,都不適合當太子。
「殿下以為隻逼死了一個趙匡,那趙謙也是被殿下逼死的。」
陸端緊接著無情的說道。
今天隻有趁機把太子打擊個體無完膚,以後才能對自己言聽計從。
「什麼?你胡說,孤分明在維護他。」
趙匡之死他認了,趙謙之死,怎麼可能是自己的錯,分明是群臣逼的。
「殿下,今日趙謙被彈劾冤枉麼?」陸端反問道。
「那倒是不冤,可是滿朝文武,難道都乾淨麼?憑什麼要抓著趙謙不放?」
「孤在六部就這樣一個心腹之臣,難道孤不能保留一個有瑕疵的臣子麼?」
「他們是故意要打擊孤,孤豈能不據理力爭?」
太子的語氣,無比的憤怒,這是對他權威的挑戰,他眼中甚至有了殺氣。
「所以殿下就放棄置身事外裁決者的身份,下場替趙謙抗下了所有,親自跟群臣戰鬥?」
陸端冷冷的問道。
太子一下子明白了。
對啊!
作為君主,我應該是居中裁判,怎麼會突然下場跟臣子爭鬥。
「明知道他有錯,殿下還親自下場,群臣隻會認為您是收了趙謙的蠱惑?」
「這種佞臣留在殿下身邊,群臣以後還有好下場麼?他們自然要群起而攻之。」
「如今鬧得群臣與殿下對立,那趙謙自然也與群臣對立,可是您有能力保住他麼?」
「他不死等什麼?等群臣緩過神來在出手,給他安排滅族之災麼?」
聽完陸端的分析,太子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。
「難道,孤就袖手旁觀?讓趙謙被他們驅趕出朝廷麼?」
太子還有些不甘心。
陸端痛心疾首。
「殿下糊塗,您遂了他們的意思,把趙謙貶出朝廷,等事情處理好,在升職回來不就行了?」
「到時候他們還敢說什麼?何況,難道除了趙謙,您就不能提拔別人?」
聽著陸端的話,太子茅塞頓開。
對啊!這是多好的解決辦法,孤跟他們爭什麼?
「孤才發現,好多事情,孤都不懂,否則也不會犯了今天的錯誤。」
太子有些沮喪的說道。
「殿下,不懂為什麼不問?難道是覺得丟臉麼?」陸端十分疑生氣地問道。
「不說六部尚書,都是陛下挑選的賢臣,治理國家有幾十年的經驗。」
「那袁公更是鎮國重臣,經驗何等老辣,殿下為什麼不問?」
一提到這個太子就來氣。
「那是因為,他們都不尊重孤,孤若是每一件事都問他們,孤的君王威嚴何在?」
太子終於說出自己的心結所在。
「到底是誰,給殿下灌輸如此愚蠢念頭?」陸端無視太子的心結和委屈。
毫無隱晦的諷刺。
他必須把這種想法打碎,否則過不了多久,太子也不會聽他的話。
「陸端,你別太過分,別以為是孤的舅兄,就可以目無尊卑。」
太子怒視陸端。
「臣請問,殿下治國經驗,可有陛下豐富?」陸端怡然不懼,盯著太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。
「那當然沒有。」太子回答道。
「那陛下幾乎每件事都問眾臣,殿下覺得陛下威嚴損失了麼?」陸端追問。
「那不一樣,他們尊重父皇,卻不尊重我,所以我不能示弱,否則他們會更不尊重我!」
太子感覺逆鱗被戳,激烈地反擊起來。
「好,說道尊重,請問殿下,有沒有像陛下尊重群臣那樣,尊重他們?」
陸端反問。
太子一下子茫然了。
父皇好像很尊重他們,甚至意見不同的時候,這些人敢在父皇面前大喊。
陸端趁熱打鐵。
「殿下尊重群臣方面,不如陛下,卻想要群臣尊重您,要超過陛下,殿下覺得可能麼?」
陸端繞了半天,終於說出自己的結論。
太子呼吸有些急促,他覺得不對,可是無法反駁,一時間卻又無法接受。
「尊重從來都是相互的!」陸端繼續說道。
「您不跟群臣商議任何問題,隻想著群臣無條件接受您的想法,您要的不是群臣,而是一群聽話的狗。」
您覺得朝廷重臣是狗麼?」
「您有把他們當狗的威望和資格麼?」
太子一下子懵了。
「沒有,我沒有,我怎麼會那麼想群臣,……」
「陸端我怎麼會……可我就這麼做了……群臣是不是恨死我了?」
陸端看著太子陷入混亂,知道機會到了。
「殿下當然沒有這種想法!」
陸端柔聲說道,「曾經的殿下宅心仁厚,大智大勇,平易近人。」
「是有人用潛移默化的手段,通過一件件小事影響您。給您灌輸了這種想法。」
「您想想,這個包藏禍心的人,到底是誰?」
太子雙手擠壓著太陽穴,隻感覺頭痛欲裂,黃士及的名字瞬間閃過。
不可能,黃先生棋聖門徒,是為我謀劃……
可是……
「殿下想不起來無妨,我們當務之急,是全心全意解決眼前問題,否則您的太子之位很難保住了。」
陸端說道。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