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9章 黔南宋家
踏平葉家,名震古武界,對陸風而言,不過是修行路上的一段插曲。
風波過後,他便回到了江北。
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。他大部分時間,都待在中心醫院,那個小小的診室裡。
比起與那些高高在上的古武者打交道,他更喜歡看那些被病痛折磨的普通人,在自己的治療下露出舒心的笑容。
這種人間煙火氣,讓他覺得安寧。
這一天,診室的門被推開,走進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。
男人身材魁梧,龍行虎步,一身剪裁得體的中山裝也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的氣勢。他的太陽穴微微鼓起,氣息綿長而沉穩,顯然是一位修為不俗的古武者。
他一進來,目光便精準地落在了正在給一位大媽號脈的陸風身上。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,一絲驚訝,似乎很難將眼前這個穿著白大褂,氣質平和得像個鄰家男孩的年輕人,與那個傳說中一掌鎮壓葉家五老的絕世兇人聯繫在一起。
陸風沒有理會他,專心緻志地為大媽診斷。
「阿姨,你這是老毛病了,氣血不暢,肝火鬱結。還是老方子,我給你稍微調整一下劑量,回去按時吃,少生氣,多走動。」
「哎,好,好,謝謝陸醫生。」
送走大媽,陸風這才擡起頭,看向那個一直站在旁邊,耐心等待的中年男人。
「坐吧。」他淡淡地說道,「哪裡不舒服?」
中年男人拉過一張椅子,卻沒坐下,而是對著陸風,鄭重地抱了抱拳。
「陸先生,在下宋岩,來自黔南宋家。今日前來,並非為自己求醫,而是想請先生移步,為家父診治。」
他的姿態放得很低,言語間充滿了敬意。陸風在葉家的所作所為,早已傳遍了整個圈子,宋岩很清楚,眼前這個年輕人,絕不是能用尋常態度對待的人物。
陸風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。
「古武者?」
「是。」宋岩坦然承認。
「你們古武者,自有療傷續命的法門,丹藥、真氣,都非我這凡俗醫術可比。我這裡,隻看普通人的病。」陸風一邊收拾著桌面上的脈枕,一邊下了逐客令,「請回吧。」
他不是不想治,而是不想過多地捲入古武界的紛爭。這些人,一個個修為高深,牽扯的恩怨也非同小可,治好一個,說不定就會惹來另一個。他隻想過幾天平靜日子。
宋岩的臉上閃過一絲焦急,但沒有離開。他再次抱拳,深深地彎下了腰,這一次,姿態比剛才還要恭敬。
「陸先生,我知道您的規矩。但家父的情況,實非尋常傷病。遍尋天下名醫,問遍各大宗門,皆束手無策。我們也是聽聞了先生在雲巔葉家的名聲,這才抱著最後一絲希望,前來求助。」
他頓了頓,聲音變得有些沉重。
「家父的傷,是在五年前,與東洋忍者交手時留下的。當時,他老人家親手斬殺了三名潛入我國,意圖盜取國寶的頂尖上忍,但也身中對方的奇毒,至今……生不如死。」
「我們知道先生出手,價格不菲。隻要先生願意出手,任何條件,我們宋家都絕不還價!」
說完,他緊緊地盯著陸風,眼中充滿了懇切和期待。
陸風整理藥材的動作,停了下來。
東洋忍者?保家衛國?
他擡起眼,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宋岩。
對方的眼神,真摯而沉痛,不似作偽。
陸風心中那份置身事外的淡漠,微微鬆動了。他可以不在乎古武界的門派之爭,卻不能不在乎為這個國家流過血的英雄。
沉吟片刻,他緩緩開口:「錢,我不需要。你說的,可是實情?」
宋岩聞言,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,他用力地點頭:「千真萬確!若有半句虛言,天誅地M!」
「好。」陸風站起身,「帶路吧。」
沒有多餘的廢話,一個「好」字,便定下了這趟黔南之行。
宋岩激動得無以復加,連忙在前面引路。
黔南,十萬大山深處,宋家莊園。
這是一座佔地極廣的古樸莊園,青磚黛瓦,飛檐翹角,與周圍的山林融為一體,透著一股百年世家的厚重底蘊。
在宋岩的帶領下,陸風穿過重重庭院,來到了一間守衛森嚴的內室。
推開沉重的木門,一股混雜著濃重藥味和腐敗氣息的怪異氣味,撲面而來。
房間內光線昏暗,一個老人,正躺在床上。
或者說,那已經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了。
老人全身的皮膚,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黑紫色,肌肉已經完全萎縮,整個人瘦得隻剩下一副骨頭架子,包裹著一層乾癟的皮膚。他的身體,還在不受控制地輕微抽搐著,渾濁的雙眼中,看不到一絲神采,隻有無盡的痛苦。
在他的皮膚之下,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緩緩蠕動,時而鼓起一個膿包,時而又陷下去,看上去極為駭人。
饒是陸風見多識廣,看到這副景象,眼神也不由得一凝。
「父親!」
宋岩看到床上的老人,虎目含淚,聲音哽咽。
陸風走到床邊,伸出兩根手指,搭在了老人的手腕上。
一縷真氣,小心翼翼地探入老人體內。
瞬間,一股陰冷、惡毒、充滿了怨念和死氣的力量,便從老人的經脈中瘋狂反撲而來,彷彿一條被驚醒的毒蛇,想要將陸風的真氣吞噬。
這股力量的核心,是一隻幾乎與老人心臟融為一體的,無形的蠱蟲。它不斷地啃食著老人的生機和精血,同時釋放出一種極為陰毒的毒素,破壞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。
毒與蠱,相輔相成,形成了一個惡毒的循環。下毒之人,用心極其險惡,他不是要立刻殺死老人,而是要讓他受盡折磨,在無盡的痛苦中,慢慢枯萎,直至神魂俱滅。
「好陰險的手段。」陸風收回手指,心中暗道。
這已經超出了普通「下毒」的範疇,更像是一種惡毒的咒殺之術。
「陸先生,家父他……」宋岩緊張地看著陸風,生怕從他口中聽到那個最不想聽到的答案。
「死不了。」
陸風淡淡地吐出三個字,卻讓宋岩瞬間感覺天光大亮。
「準備一盆清水,一把銀針。」陸風吩咐道。
宋岩不敢怠慢,立刻讓人將東西備齊。
陸風取出一根銀針,真氣灌注其上,銀針的表面,頓時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。
他出手如電,精準無比地刺入了老人兇口的「膻中穴」。
「噗!」
一聲輕響,一縷比墨汁還要漆黑的血液,從針尾處噴射而出,落入地面的青石闆上,發出一陣「滋滋」的腐蝕聲,冒起一縷白煙。
僅僅是逼出的一滴毒血,便有如此毒性!
宋岩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。
陸風神色不變,雙手化作一片殘影,一根根泛著金芒的銀針,不斷地刺入老人周身的各大穴竅。
他的每一次落針,都恰到好處地封鎖了那股陰毒之氣的流轉路線,將其一步步地,朝著老人四肢末端逼去。
老人的身體,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,皮膚下那些蠕動的東西,彷彿受到了巨大的刺激,開始瘋狂地衝撞。
「哼!」
陸風一聲冷哼,並指如劍,點在了老人的眉心。
一股浩瀚、純陽的真氣,如煌煌大日,瞬間湧入老人枯槁的身體,直接沖向那盤踞在他心臟之處的蠱蟲本體!
「吱——」
一聲凄厲無比,卻又不似人聲的尖嘯,從老人的喉嚨裡發出。
那無形的蠱蟲,在陸風純陽真氣的衝擊下,發出了痛苦的悲鳴。
「破!」
陸風言出法隨,指尖金光大盛。
「砰」的一聲悶響,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老人體內炸開了。
老人猛地噴出一大口黑色的淤血,那血中,還夾雜著一隻已經化為膿水,看不出具體形狀的蟲屍。
隨著這口淤血噴出,老人身上那詭異的黑紫色,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,雖然依舊枯瘦,但臉色卻恢復了幾分正常的蒼白。
他那無神的雙眼,也緩緩地,重新凝聚起了一絲神采。
陸風收回所有的銀針,對宋岩說道:「蠱已破,毒已清,剩下的,隻需慢慢調養,便可恢復。」
他走到桌邊,拿起紙筆,寫下了一個溫養氣血的方子。
「每日一副,一月之後,便能下地行走了。」
做完這一切,他從口袋裡,掏出了自己的收款二維碼。
「診金,二百。」
宋岩看著床上氣息已經平穩下來,甚至開始發出輕微鼾聲的父親,又看了看桌上那張平平無奇的二維碼,一時間,竟愣在了原地。
他之前設想過無數種可能,天價的酬勞,苛刻的條件,甚至是以宋家至寶作為交換。
卻唯獨沒有想到,對方費了這麼大的力氣,救回了他父親一條命,索要的報酬,僅僅是……二百元?
這讓他感覺有些不真實。
「陸先生……」
「掃碼。」陸風的語氣,不容置疑。
宋岩回過神來,不敢違背,連忙拿出手機,恭恭敬敬地掃碼,付了兩百元。
陸風確認收款,將手機揣回兜裡,轉身便向外走去。
「事情已了,告辭。」
深藏功與名。
……
與此同時。
東洋國,一座與世隔絕的火山島上。
一間古老的和室之內,一名身穿黑色忍者服,臉上布滿皺紋,身形乾瘦得如同鬼魅的老者,正盤膝坐在一副畫著「八岐大蛇」的掛畫前。
突然!
他毫無徵兆地渾身一震,猛地張開嘴,「噗」地噴出一大口黑色的鮮血。
他的兇口,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擊穿,一個血洞憑空出現,隨後整個身體,開始像被風化的岩石一樣,寸寸開裂。
「不……不可能……我的『魂命咒蠱』……怎麼會被破……」
老者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恐懼。
這「魂命咒蠱」,是他以自身一半的精血和魂魄煉製而成,與他性命相連。蠱在,人在;蠱亡,人亡!
五年前,他將此蠱種入宋家那個老匹夫體內,就是要讓他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在無盡的折磨中,將他知道的那個秘密,爛在肚子裡!
可現在,蠱蟲被破,意味著宋家那個老匹夫……得救了!
「噗!」
又一口鮮血噴出,老者的生命氣息,已經如同風中殘燭。
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,嘶啞地對著門外喊道:「風……間……月……影……」
三道黑色的身影,如同鬼魅一般,瞬間出現在他面前,單膝跪地。
「師父!」
老者看著自己的三個弟子,眼中閃過一絲瘋狂和怨毒。
「去……去華夏……殺了宋家那個老匹夫……不惜……一切代價……」
「他……他不能……活著……絕對……不能……」
「那個秘密……絕不能……洩露出去……」
話音未落,老者的頭,便無力地垂了下去,整個身體,徹底化作了一灘黑色的血水,隻留下一套空蕩蕩的忍者服。
跪在地上的三名忍者,擡起頭。
鬥笠的陰影下,三雙眼睛,閃爍著冰冷、無情的殺意。
「嗨!」
三人齊聲應道,聲音如同來自九幽地獄。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