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5章 他承諾
吉普車帶著煙塵衝進大河灣大隊。
車一停在車旺家門口,關文如不等車停穩就推門跳下。
賀言之被她這行為嚇了一跳,可看她急成這樣,他隻能無奈嘆氣。
「白雲!白雲!」關文如人未到聲先至,急切地往院裡進。
車旺的妻子呂阿妹就站在院裡,一見到關文如,她立馬驚呼,「哎喲,小關!賀團長!你們可算回來了!」
關文如對她點點頭,「嬸子,我家白雲呢?」
「在廚房呢!」
車旺這時也從屋裡出來,他對賀言之和關文如點頭招呼,表情凝重,「賀團長,小關,你們回來就好辦了!」
這兩天,公社的馬主任帶人天天來勸和,他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!
這件事性質惡劣,哪能讓席慕凡和白雲原諒?
賀言之和關文如也跟他打了招呼。
這時,白雲從廚房衝出來,一見到關文如,她這兩天偽裝的堅強瞬間崩塌,眼淚洶湧而出,「藍天姐姐!」
關文如一個箭步衝上去,緊緊抱住她,聲音發緊,「小雲,你怎麼樣?受驚了吧?那幾個畜生…那幾個畜生沒打傷你吧?」
白雲聲音帶著哽咽,「姐姐,我沒事,我真沒事。」
有事的是席慕凡!
關文如鬆開她,仔細打量她,「真沒傷著?一點都沒有?」
「沒有!姐姐,多虧了席慕凡同志!他護著我,硬是把他們擋住了!可是…可是…」
一想起席慕凡腿上的槍傷,她眼淚流的更兇,「席慕凡他傷得比較重,小腿上挨了一槍,流了好多血。」
關文如臉色鐵青,用手背替她擦眼淚,「這幫該千刀萬剮的畜生!你放心,你姐夫一定跟進這件事,那些人吃不了兜著走!總之你沒事就好,我們先去看看席慕凡。」
「好!」白雲拉著關文如的手往外走,這時突然想起了什麼,抓頭看向呂阿妹,「嬸嬸,麻煩你幫我看著點火。」
她在給席慕凡燉肉!
呂阿妹連連點頭,「沒問題沒問題。」
白雲帶著關文如匆匆出去,賀言之緊隨其後。
……
關文如她們走進屋時,席慕凡靠坐在簡易床鋪上,腿上蓋著薄被。
白雲一踏進來就開口,「席慕凡同志,我姐和姐夫來看你了。」
席慕凡放下手中的書。
他臉色有些蒼白,但精神尚可,這時努力想坐直些,「賀團長,文如你們回來了?廠子的事情辦妥了?」
大河灣生產大隊也屬於宿萳公社。
所以公社要辦飼料加工廠的事情,大隊裡的隊員們幾乎都也聽說了。
而且大家也都知道是關文如在負責這件事。
「你還有閑心關心廠子的事兒呢!」關文如快步走到床邊,眉頭緊鎖著,她彎下腰,仔細打量他,「你別動!你這腿感覺怎麼樣了?既然是中了槍傷,怎麼不在醫院多待幾天!」
這年頭醫療條件不行,她就怕會感染。
看到她擔憂的表情,席慕凡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,「真沒事,就是腿上穿了個小洞,衛生員處理得很好,發了兩天燒,今天已經退了,養養就好,別擔心。」
「這是槍傷!」關文如還是掀開他腿上的薄被,想看看到底怎麼樣。
隻是傷口被包紮,她也看不出什麼。
身後的賀言之見她這樣,嘴唇抿了下。
席慕凡注意到賀言之的目光,他笑了聲,自己扯過被子,蓋住腿,「我真的沒事。」
賀言之這時也走到床邊,聲音低沉而有力,「慕凡,事情經過我們都聽說了,你放心,這件事,我會親自跟進到底。
縣裡也好,該找的部門也好,一個都不會漏。
膽敢持槍傷人,污衊同志,妄圖行兇…必須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!絕不隻是革職那麼簡單!」
席慕凡知道賀言之一旦插手,什麼馬主任、副主任就不會再來煩他和白雲了。
他點點頭,「我相信組織,相信賀團長,該承擔的責任,他們一個也跑不了。」
賀言之這話才剛說完,突然院子外傳來喧嘩和孩子的哭聲。
隱隱約約還能聽見車旺和呂阿妹的聲音。
白雲雙手握緊拳頭,咬牙開口,「他們又來了!」
賀言之和關文如對視一眼,眉頭也皺了起來。
關文如看向白雲,「誰來鬧事?」
「姐,也不算鬧事,是公社的馬主任,他帶那個王興和王能的媳婦孩子過來求情,我和席慕凡同志都說了不原諒,一切按規矩辦事,他就跟聽不懂似的,還是帶人來。」
「……」賀言之和關文如眉頭皺的更緊。
這個馬主任不是聽不懂人話,他是自以為是,覺得自己還算個官,帶人來給席慕凡和白雲賣慘、施壓,這兩年輕人就會改變主意。
賀言之神色緊繃,「讓他們進來,今天我們正好在這,把話說清楚,你們不必怕,公社出了這樣的事,馬主任有責任,他這個主任的位置很快就沒了,不用忌憚他,也不用怕他利用職務之便給你們找事。」
席慕凡頷首,「那就讓他們進來,最後再表明一次態度。」
白雲應了聲,「我去開門。」
她轉身出去,院子外,車旺和呂阿妹正替兩位年輕人拒絕馬主任。
見白雲出來,馬主任立馬開口,聲音帶著懇求,「白同志,王興和王能家的…她們帶著孩子來了,就想當面給你們賠個不是!」
車旺還想說什麼,白雲對他搖頭,隨即冷冷道,「進來說吧。」
馬主任一喜,還以為有希望。
他帶著兩個容貌憔悴、眼睛紅腫的年輕婦女進來。
一個懷裡抱著個幾個月大的嬰兒,另一個手裡緊緊拽著一個兩三歲、哭得抽噎的小男孩。
兩個女人一進門就低著頭,不敢看人。
馬主任一臉為難,嘆了口氣就說道,「席同志,白同志,賀團長,小關同志…這…這是王興家的,這是王能家的。
她們…她們實在沒辦法了,家裡老人也病著,頂樑柱一倒,天就塌了…孩子還這麼小…」
馬主任示意了一下哭鬧的孩子。
王興媳婦突然抱著孩子就跪下了,「席同志!白同志!求求你們了!饒了王興吧!他知道錯了!他那天就是被李守業逼著去的,他沒想真傷人啊!孩子不能沒爹啊!」
她懷裡的嬰兒被嚇得哇哇大哭。
王能媳婦也拉著孩子跪下,跟著哭求,「是啊!求求你們高擡貴手!王能他就是個糊塗蛋,跟著李守業跑腿的,他哪敢有那個心思啊!
家裡老的病的病,小的這麼小,他要是進去了,我們娘幾個可怎麼活啊!求求你們了!」
小男孩被母親拽著跪下,哭得更兇了。
半躺著的席慕凡臉色冰冷,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和孩子,聲音沒有一絲波瀾,「那天李守業拿槍指著我和白雲同志的時候,王興和王能就在旁邊。
李守業污言穢語,想對白雲同志動手動腳的時候,他們也在旁邊看著,甚至幫著攔路。
我的腿,現在還在這兒疼著,提醒我那天發生了什麼。一句『被逼的』、『沒想真傷人』、『沒那個心思』,就能把槍口對著同志、縱容犯罪的事實抹掉?」
白雲腦海裡浮現那天的畫面,臉色發白,緊緊抓著關文如的手,「馬主任,王興家的,王能家的。那天要不是縣裡的領導及時趕到,會發生什麼,你們想過嗎?
李守業手裡的槍是真的!席慕凡同志腿上流的血是真的!
他們想對我做什麼…也是真的!
現在你們來求我們『高擡貴手』?那天,他們對我們『高擡貴手』了嗎?」
馬主任急得搓手,「哎呀,話不能這麼說…事情不是沒到最壞那一步嗎?縣裡已經重重處罰了,他們也丟了工作,身敗名裂了!這教訓還不夠嗎?得饒人處且饒人,看在孩子這麼小的份上…」
關文如猛地一步上前,擋在席慕凡和白雲前面,聲音像淬了冰的刀子,「得饒人處且饒人?這話你留著跟李守業說去!跟那天拿著槍、想毀人清白的畜生說去!現在知道孩子小、家裡老人病了、頂樑柱不能倒了?早幹什麼去了!」
她目光銳利地掃過跪在地上的兩個女人,「你們口口聲聲說王興王能是被逼的、沒想真傷人、沒那個心思?放屁!
他們跟著李守業來大河灣,就是行兇報復的幫兇!他們眼睜睜看著李守業舉槍傷人、意圖不軌而不阻止,就是同謀!
如果不是縣領導及時趕到,我妹妹白雲的清白就毀了!席慕凡可能就不止是腿上挨一槍了!
你們現在哭孩子小、家裡難?那誰來賠償他們差點被毀掉的人生和健康?!」
關文如指著門外,「做錯事,就得承擔責任!法律不是兒戲!持槍傷人、意圖強姦未遂、污衊同志,哪一條不夠他們吃牢飯?
就因為你們現在抱著孩子來哭,來跪,就能把他們的罪過跪沒了?
就能讓差點發生的慘劇不存在了?
天底下沒這個道理!帶著你們的孩子,回去!該怎麼判,自有國法公斷!我們這裡,沒有『高擡貴手』這回事!」
兩個女人被關文如的氣勢和話語震住,哭聲噎在喉嚨裡,抱著孩子茫然無措地看向馬主任。
馬主任臉色灰敗,張了張嘴,最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房間裡隻剩下孩子斷續的抽噎聲。
賀言之此時沉聲開口,「馬主任,請帶她們離開,也別再來打擾席同志和白同志,這件事,組織上會依法依規嚴肅處理,公社出了這樣的事,我會全程跟進,馬主任有時間在這求情,不如回去想想報告怎麼寫,怎麼跟組織交代。」
馬主任臉一白,「這…這件事都是李守業一人弄出來的錯事,我…」
「你監管不力!」賀言之打斷他,「時間不早了,諸位請回吧。」
馬主任腦子已經亂了,一想到賀言之有可能會跟上級說什麼,他都慌了。
這時也顧不上哭哭啼啼的婦女孩子,他強勢拉著他們離開。
……
送走了這些找麻煩的人,關文如她們幾人在屋裡又說了幾句話。
關文如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麼,她讓賀言之把車鑰匙給她,她去車裡拿點東西。
賀言之還以為她要拿那些吃的給白雲,直接就把鑰匙給她,「要不我去取?」
「不用,你跟席慕凡聊會兒,多了解一下那天的細節。」
說完她拿著鑰匙,帶白雲出去。
但她也沒讓白雲靠近吉普車,隻讓白雲等在一旁。
她打開吉普車的門,借著盲區,迅速從空間拿出了精糧和肉乾,還有一個小布包,包裡裝著葯。
她把放在車上的大白兔奶糖和桃酥也拿了出來。
大白兔奶糖和桃酥是她在省城供銷社買的,就是名正言順給白雲。
她把東西裝好,然後不由分說塞到白雲手裡,「小雲,這些東西都是我給你買的,你先拿回你房間放著。」
白雲感覺手裡沉甸甸的,想推辭,「姐,這你自己留著…」
「聽姐的!」關文如按住她的手,語氣不容拒絕,「這點糧食和肉乾,不多,你們倆煮點粥,熬點湯,好好補補。
席慕凡流了那麼多血,身體虧著呢!你也是,嚇得不輕,得吃點好的壓壓驚,還有…」
她指了指小布包,「這裡面是幾片消炎藥片,你讓席慕凡飯後半小時服用,一天三頓,連吃三天。」
事關席慕凡的身體,白雲也不扭捏,「行,那我收下了,姐姐,謝謝你!」
「一家人謝什麼,照顧好自己,也幫著照顧好席慕凡。」
「好,我知道了!」
白雲先拎著東西放回自己房間。
關文如進屋,又和席慕凡聊了幾句。
時間也不早了,夫妻兩人就先回家屬大院。
……
吉普車駛離大河灣生產大隊,開上通往家屬大院的黃土路。
車廂內一時沉默,關文如望著窗外飛逝的田野,想著白雲受的驚嚇和席慕凡的傷,眉頭緊鎖,心緒難平。
她想著,能不能想個辦法…
讓李守業被槍斃!!
隻是還沒等她想通,賀言之握著方向盤的手突然收緊,猛地一腳剎車!
吉普車帶著刺耳的摩擦聲停在空曠無人的路邊,捲起一片塵土。
「??」關文如被急剎車晃了一下,驚愕地轉頭,還以為撞上了什麼,「怎麼了?是撞…唔唔…」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