沒一會兒，廠區空地上，工人們拿著籮筐、扁擔等工具集合。

　　拖拉機也轟隆隆地發動了。

　　關文如站在一個木箱上，看著眾人，「同志們！都靜一靜！出發前，我還有句話要說！」

　　眾人安靜下來，看向她。

　　關文如含著笑，「眼前這關，是難！但再難，咱工人階級也得闖過去！我知道，讓大家去撈那些水泡過的東西，是辛苦活，是臟活累活！」

　　花小雨一直都是關文如忠實的擁護者，她立馬回應，「廠長！為了廠子，我們不怕辛苦！」

　　其他人也紛紛附和。

　　關文如笑了聲，「好！要的就是這股勁兒！但我關文如也不能讓大家白辛苦！

　　我在這跟大家保證！隻要這次原料危機順利渡過，廠子緩過這口氣！

　　我立刻就打報告，向上級領導申請，給所有出了大力、流了大汗的同志發補貼！」

　　「哇！！」人群裡響起一陣低低的驚呼和議論。

　　關文如繼續補充，「錢，盡量爭取！實在不行，糧油、肥皂、毛巾、搪瓷缸子這些實在的生活用品，肯定給大家安排上！不能讓同志們又流血汗又寒心！」

　　工人們激動地大喊，「關廠長！您說話算話？」

　　「我關文如什麼時候糊弄過大家？一口唾沫一個釘！」

　　工人們立馬大笑，「好！廠長仗義！」

　　「為了廠子！為了補貼！幹了！」

　　眾人群情激昂，揮舞著工具，「幹了！跟關廠長幹！出發！快去快回！」

　　隊伍浩浩蕩蕩地出發，拖拉機開路，人們步行跟著，互相鼓著勁，鬥志明顯比剛才高昂了許多。

　　等到了洪水退去的河灘窪地，看著一片狼藉但確實堆積著大量植物殘骸的景象，眾人忍不住唏噓。

　　雷永康迅速指揮著，「快！大家分散開！眼睛放亮些！看起來還能用的，都歸攏起來！裝車！」

　　李老頭一邊麻利地捆紮蘆葦一邊對旁邊人說，「嘿，你別說，想著能幹完活領個新搪瓷缸子給我家老婆子，我這渾身都是勁兒！」

　　站在他身邊的工人笑著抹了把汗，「可不是！我家那口子早就念叨肥皂不夠用了！都動作快點啊！早點幹完早點回家！」

　　現場一片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，人們幹勁十足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三天後，席慕凡終於要抵達火車站了。

　　關文如親自開著吉普車，帶白雲去接他。

　　火車停下沒多久，席慕凡提著簡單的行李，第一個衝下車。

　　他焦急地四處張望。

　　關文如眼尖，第一個發現了他，趕緊喊了聲，「席慕凡！」

　　聽到聲音，席慕凡望過來，一看到兩人，他趕緊擠過來。

　　關文如推了推身邊緊張的白雲，「看，來了。」

　　席慕凡幾乎是踉蹌著跑過來，一靠近，他直接把行李扔到地上，一把將怔在原地的白雲緊緊摟進懷裡，手臂用力得像要把人揉碎。

　　他的聲音沙啞哽咽，不斷重複，「小雲…對不起…對不起…我回來了！」

　　白雲臉埋在他肩窩，起初隻是肩膀顫抖，隨即爆發出壓抑的哭聲。

　　席慕凡閉著眼，臉頰貼著她的頭髮，「我的錯…都是我的錯…以後再也不會了…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…」

　　關文如看著緊緊相擁、情緒激動的兩人，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。

　　她悄悄後退了幾步，轉身走向不遠處，耐心地等著。

　　給他們留出空間。

　　兩人相擁了好一會兒才捨得鬆開。

　　席慕凡牽住白雲的手，緊緊握著，兩人眼睛都紅紅的。

　　他深吸一口氣，看著白雲，「小雲，真的對不起，是我太混賬，太衝動，不該不信你，不該一走了之。」

　　白雲急忙搖頭，眼淚又湧出來，「不，慕凡哥，是我的錯，我不該那麼傻，騙你說要和別人結婚…我就是怕你放棄上學…我沒想到會把你推得更遠…」

　　席慕凡用拇指擦掉她的眼淚，「都過去了，我們不吵這個了，以後再也不分開了，天大的事一起扛，我們和孩子…一家人好好過。」

　　白雲用力點頭，破涕為笑，「嗯！再也不分開了！」

　　兩人互相看著，情緒慢慢平復。

　　這才注意到不遠處含笑看著他們的關文如，頓時都有些不好意思。

　　見他們情緒穩定了，關文如笑著走過來，「怎麼？這就抱完了？不多抱一會兒？我可什麼都沒看見啊。」

　　「！」白雲臉一下子紅了，跺腳，「姐！你…你別說了！」

　　席慕凡也有些窘，但很快正色，對著關文如鄭重地鞠躬，「文如，謝謝你，這段時間多虧有你護著小雲，為我們的事奔波，大恩不言謝，但我…」

　　「行了！」關文如擺擺手打斷他，「一家人不說兩家話，白雲是我妹妹，我護著她、幫你們，不是應該的？真要謝我，以後就好好對她，別讓她再哭鼻子就行了。」

　　關文如指了指外面，「走吧，先上車，回家，有什麼話，到家慢慢說。」

　　「好！」席慕凡連忙撿起地上的行李。

　　白雲挽住關文如的胳膊，三人朝停放吉普車的地方去。

　　......

　　上了車，關文如讓他們都坐在後座，她開車。

　　開出一會兒後，白雲心裡忐忑，小聲開口，「慕凡哥，還有件事需要告訴你，我姐幫我們…把我們倆的結婚證辦好了！日期寫的是你回城之前…主要是為了應付廠裡那些流言和調查組…你別…」

　　席慕凡猛地一愣，眼睛瞪大，驚喜地看著關文如，又看向白雲，「真的？！辦下來了？！文如！這是真的嗎？！我和小雲是合法夫妻了？」

　　看他高興成這樣，關文如笑著點頭，「嗯，特殊時期，特事特辦，陳主任幫了大忙，你們過後私下去謝謝他。」

　　「太好了！」席慕凡激動得差點跳起來，緊緊抓住白雲的手，「太好了！這…這真是太好了！文如！太謝謝你了！這事兒辦得太對了！我正愁怎麼給小雲一個交代呢！這下好了！名正言順！」

　　白雲看他這麼高興，懸著的心終於放下，也笑了，「你…你不怪我自作主張啊？」

　　席慕凡摸摸他的腦袋，「怎麼會！我感激還來不及！」

　　關文如挑眉，「不過席慕凡，我可得警告你啊，證是有了，但以後你要是敢對我們白雲有半點不好，我可第一個不答應。」

　　席慕凡立刻挺直腰闆，表情無比認真，「你放心！我席慕凡對天發誓，這輩子一定對白雲好！把她和孩子放在心尖上疼！要是有半點虧待，我…」

　　「行了行了！」關文如打斷他，她一直都相信一語成讖這樣的說法，所以聽不得別人隨便發誓，她含著笑點頭，「發誓就算了，我記著你這話就行。」

　　幾人又聊了幾句後，關文如這才提及自己的計劃，「對了，我想跟你們說說我的建議，席慕凡，你的學業不能半途而廢，你還是要回首都繼續上學。」

　　席慕凡眉頭一皺，「可是小雲她…」

　　關文如：「聽我說完，白雲的調令，我來想辦法，我們廠跟首都紡織廠這些年有合作，前些年有我奶奶牽線，我們飼料廠供牛羊肉，他們供布料，關係處得不錯。

　　再加上…那紡織廠公私合營前，本來就是我們關家的產業，裡面還有些老人能說上話。把白雲調過去，應該問題不大。」

　　白雲又驚又喜，「姐！」

　　關文如笑了聲，「你先別激動，席慕凡，白雲到了首都，人生地不熟，又懷著孩子，我可就完全交給你了，你必須給我個實實在在的承諾，能把她照顧好嗎？」

　　席慕凡毫不猶豫，眼神堅定，「能！我一定照顧好她！功課再忙，我也絕不會讓小雲受一點委屈！我一定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！」

　　關文如滿意地點點頭，「好，記得你的承諾就好。」

　　一旁的白雲聽著姐姐和席慕凡的對話，看著他認真的側臉，臉上泛起紅暈。

　　心裡像吃了蜜一樣甜。

　　她伸出手，握住了席慕凡的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