兇口的劇痛如同烈火灼燒，車振興感覺力氣正隨著流出的鮮血飛速流逝。

　　他視野開始模糊、旋轉。

　　趙志郎的臉扭曲著猙獰殺意。

　　他握著那支緻命的鋼筆尖刺，正欲徹底結束車振興的性命。

　　車振興咬緊牙關，一想到這人是特務，一想到他妹妹竟然信任這人，他沒法安心！

　　此刻也顧不上身上的疼。

　　他隻有一個念頭：不能讓這個特務活著離開！

　　這個惡魔會繼續欺騙曉妮，會危害部隊，會威脅關廠長，會毀掉更多家庭！

　　一股仇恨在車振興瀕死的軀體裡轟然爆發！

　　就在趙志郎手腕發力，要將尖刺徹底刺入車振興心臟的剎那…

　　「去死！」車振興發出一聲嘶吼，重傷的身體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。

　　他不再格擋，反而猛地張開雙臂，像一頭瀕死的棕熊，用盡最後一絲生命力，死死抱住了趙志郎！

　　趙志郎猝不及防！

　　他受過專業訓練，精於刺殺和脫身，卻萬萬沒料到這個重傷垂死的男人會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方式反擊！

　　他被車振興鐵箍般的雙臂緊緊鎖住，兩人身體緊貼，瞬間失去了騰挪的空間。

　　那支緻命的尖刺也被卡在兩人之間，無法再深入分毫。

　　「放手！蠢貨！」趙志郎又驚又怒，試圖用膝蓋猛頂車振興的腹部傷口。

　　用頭槌撞擊。

　　但車振興彷彿感覺不到任何疼痛，隻是用盡全身的力氣，如同焊死一般箍住他，用身體的重量和垂死的意志拖著他向幾步之外的河水中去！

　　趙志郎意識到他想做什麼，立馬掙紮。

　　可無濟於事，車振興這身力氣不小，兩人一會兒就沒入河裡。

　　刺骨的寒意如同無數鋼針紮入骨髓。

　　河水嗆入口鼻，巨大的衝擊和寒冷讓趙志郎也忍不住痛哼一聲，掙紮的力道瞬間減弱。

　　車振興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，但他隻有一個念頭：拖住他！一起死！絕不能讓他上岸！

　　兩人在冰冷的河水中激烈地翻滾、撕扯、下沉。

　　趙志郎拚命想掙脫這死亡擁抱，蹬開車振興。

　　但車振興的雙臂如同鐵鑄，即便生命之火即將熄滅，那守護的意志也未曾鬆懈半分。

　　他死死纏住趙志郎，用身體拖拽著他。

　　趙志郎的眼中終於露出了真正的恐懼。

　　他不是死於槍林彈雨，不是死於周密追捕，而是要和一個他根本看不起的鄉下莽夫，在這條不知名的冰冷小河裡同歸於盡？！

　　這簡直是莫大的恥辱！

　　他瘋狂地掙紮，尖刺在水中胡亂揮舞，劃破了車振興的手臂、肩膀，但再也無法觸及要害。

　　兩人的掙紮漸漸微弱，翻滾的氣泡也越來越少。

　　冰冷的河水無情地灌滿他們的口鼻、肺腑。

　　最終，兩具緊緊糾纏的身體，一同沉入了河底幽暗的淤泥之中。

　　片刻，荒涼的河灘恢復了死寂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另一邊，關文如終於等到部隊首長回來。

　　今天部隊應該是有野外拉練，家屬大院的男人們直到晚上十點才回來。

　　關文如沒睡覺，她一直聽著院裡的動靜，聽到有男人的聲音後，她連忙套上外套，前往首長張忠武家。

　　她敲門。

　　沒一會兒，曾春蘭開門，詫異，「小關，這麼晚了，你怎麼還沒休息？」

　　「嫂子，我有點事想跟首長彙報，」

　　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。

　　「快快，進來說。」曾春蘭把她拉進屋。

　　張忠武從衛生間出來，「小關？這麼晚，有急事？」

　　關文如頷首，「首長，有緊急情況彙報！我懷疑我們附近，可能混進了間諜！」

　　「間諜？」張忠武的眼神瞬間銳利如鷹，身體站的筆直，「你確定？這可不是小事！詳細說！」

　　關文如語速很快，「我廠裡有個女工，叫車曉妮，最近一個月，她被一個自稱省城文化館來的男同志纏上了，叫趙志郎。

　　這人來歷不明，哄得車曉妮暈頭轉向，關鍵是，他開始拐彎抹角地向車曉妮打聽我愛人出任務的情況，還有我們家屬大院的人員！」

　　張忠武神色更加凝重，眉頭緊鎖，「打聽部隊動向和家屬區？目標很明確！這個趙志郎，你接觸過嗎？有什麼特徵？」

　　「我沒有見過，但我聽車曉妮說，外表看著像個知識分子，戴眼鏡，穿中山裝！」

　　張忠武沉默了一會兒，忽然問，「車曉妮的家庭背景？」

　　「她哥車振興是我廠運輸隊的骨幹，他父親就是大河灣生產大隊大隊長，政治上可靠！」

　　張忠武猛地抓起桌上的內部電話，「總機，給我接偵察連！立刻！」

　　很快，電話接通，張忠武對著話筒極速開口，「我是張忠武！命令：偵察營立刻進入一級戰備狀態！帶齊裝備，十分鐘後到我辦公室門口集合！任務性質：疑似敵特偵察！重複一遍：疑似敵特偵察！」

　　放下電話，張忠武看向關文如，「小關，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關鍵！我馬上派最精幹的偵察兵出去摸情況。」

　　關文如點頭，「首長！需要我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你暫時不要驚動車曉妮，以免打草驚蛇，偵察兵會像撒網一樣撒出去，重點布控在營區外圍和可疑區域，有任何新發現，第一時間直接向我報告！」

　　「明白！」關文如立正。

　　「回去休息吧，你這還有身子，得好好休息，平時去廠裡，一定要讓駕駛員接送。」

　　關文如頷首，她又和曾春蘭說了兩句，然後趕緊回家。

　　白雲給她熱了一杯牛奶，遞給她，「姐，如果那個趙志郎真是間諜，那曉妮姐是不是…就完了？」

　　關文如接過杯子，「謝謝，那趙志郎真是的間諜的話，曉妮的情況…確實不會很好，恐怕不止她的處境，她父親，她哥…都好不到哪去！」

　　如今可是特殊時期。

　　和間諜接觸過，而且還有可能給間諜透露過重要情報，車曉妮肯定會被批判。

　　車大隊長的職位保不住。

　　車振興和車曉妮的工作也保不住。

　　車曉妮的戀愛腦，恐怕要讓自己和家人付出慘痛的代價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