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見開門的聲音，客廳內三人都擡眸看過來。

　　陸叔公作為最長的一位，時染先給他打了招呼：「叔公好。」

　　陸叔公作為宗族掌權人多年，頗有威嚴，若是冷淡看人，鮮少有小輩能守得住這樣的威壓。

　　這感覺，和陸遠舟有幾分像。

　　時染倒是沒覺得可怕，微微頷首，對他的打量，並沒有很大反應。

　　陸叔公有一瞬間的意外，但片刻情緒又變得淡漠。

　　時染又平和地看向明霏：「明小姐好。」

　　明霏是長相偏清冷型，舉手投足間透著優雅得體。

　　時染想，她和淩若蘭以及周文川很像。

　　是被家族長輩認真教導過禮儀，嚴格約束過的。

　　這麼一對比，陸淮，自己還有蔣顏，倒不像是世家教出來的孩子，太過隨性。

　　明霏對她微微頷首：「您好，叫我明霏就行，如果你不介意，我也叫你的名字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還沒等時染搭話，陸叔公先開了口：「都是同輩，有什麼叫不得的？」

　　時染自然是聽得出他對自己的不喜，隻是不太明白，這不喜來源於何處。

　　但他是長輩，還很有可能能夠幫陸氏度過危機，時染不願得罪他。

　　她輕點了下頭：「明小姐隨意就好。」

　　程雲也笑著打圓場：「小染，你們同輩，年紀也相仿，有空還能一塊約著轉轉。」

　　這是客氣話，時染自然聽得明白，微微點頭。

　　自己和明霏又不熟，她應該也不會約她。

　　時染想法還沒落下，明霏輕笑：「可以啊，都說北江這邊環境好，宜居，我倒真挺想轉轉的，不知道時染什麼時候有空？可以帶我看看嗎？」

　　她目光帶著幾分期待，時染心底意外，面上卻沒顯。

　　「最近幾天怕是不太行，」時染解釋，「公司剛給安排了工作。」

　　她看著明霏，所以沒注意到旁邊程雲微微鬆了一口氣。

　　「這樣啊，」明霏略顯遺憾，「我和陸爺爺會在這邊會待很久，你最近半個月都沒時間嗎？」

　　陸叔公微微眯起眼睛：「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？和遠舟結婚多久了？還沒孩子？」

　　他一連三問，明明都是很正常的問題，但卻讓時染有幾分不適。

　　程雲笑著拉過她的手，頗為自豪：「小染現在從事導演，之前還拿了獎，等年末，她拍的一個電視劇就開播。」

　　「她還兼職做著經紀人，手底下帶的倆孩子，也很是不錯，年前還因為演技上過熱搜，對吧小染？」

　　「孩子這事吧，叔公你別急，他們還年輕，現在年輕人都想過兩年二人世界，然後再要孩子，不著急的。」

　　她替時染回了話，陸叔公臉上卻不見半分滿意。

　　「導演？經紀人？」語氣裡帶上幾分不喜。

　　這樣的職業，在世家裡，是不務正業。

　　明霏眸中卻閃過一抹意外，但是也沒說什麼。

　　時染接話：「對的，在當導演。」

　　「這樣的職業能給遠舟帶來什麼？」

　　冷淡平靜的詢問，並沒有摻雜太多情緒。

　　但這次，時染明晃晃感覺到了，陸叔公對她的瞧不上。

　　不是厭惡，就是很單純的，作為上流社會的人，對平民的高高在上。

　　「叔公，你這話不對，」程雲微微蹙眉，「小染是她自己，有自己的興趣愛好，這是好事，她喜歡就好，沒必要非得給遠舟帶來什麼好處。」

　　「小染做的開心，遠舟也會因為她的開心而開心，這才是最難得不是嗎？」

　　「若是感情摻雜太多利益，這段婚姻，註定難以幸福。」

　　程雲言語裡，滿是對時染的袒護。

　　陸叔公起身，他個子高也不駝背，加上多年家主的威嚴，讓人不自覺，有幾分壓力。

　　「程雲，你都活這麼大年紀了，還這麼天真？我們這個身份，談感情是活不久的，如今你們集團危在旦夕，能帶來利益的，才是最優選不是嗎？」

　　「我給你的提議，你可以好好考慮考慮，等幾天再給答案也不遲。」

　　他準備走，又補了一句：「不過陸氏能不能撐完這幾天，倒是未可知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便帶著明霏離開了。

　　時染回眸，看向程雲。

　　她本就虛弱蒼白的臉色，更是半點血色不剩。

　　「叔公是家裡人聯姻對嗎？」

　　程雲猛然看向她，沒想到，她如此聰明，竟一下就猜了出來。

　　時染眨了下酸澀的眼睛：「是讓陸遠舟和明小姐？」

　　這話問出來，程雲更是不可置信。

　　明明家裡，還有陸淮和林陽兩個孩子，但陸叔公不提。

　　而時染也是直接猜中。

　　空氣短暫的靜默片刻，時染才開口：「這是陸叔公幫助陸氏，提出的條件對嗎？」

　　她嗓音帶著微微的啞。

　　「染染，你別多想，我沒有同意，遠舟也不會同意，我們才是一家人。」程雲緊緊抓著她的手，試圖安慰。

　　可說出的話，又很蒼白。

　　時染點點頭，拍了拍程雲手背：「程姨，我明白。」

　　「你要多休息，好好養身子，我們的事情你不用多操心。」

　　「我新接了個電影，從明天開始就要忙起來了，最近沒空看你，你一定好好吃藥。」

　　程雲點點頭，怕她多想，怕她心裡難過，可是想開口又不知道該怎麼安慰。

　　她忙起來也好，忙起來就沒時間胡思亂想了。

　　是她和遠山，對不起他們兩個啊。

　　怎麼就搞成了這樣？

　　時染笑笑，轉身離開。

　　可是一出門，就彎著腰，忍不住乾嘔起來。

　　那種難過到極緻，身體的排異反應，令人窒息。

　　她和陸遠舟才剛培養出感情……

　　可如果自己退出，能讓陸氏度過危機，能讓那十幾萬員工不用失業，是不是也是值得的？

　　時染回到眀園，初一一如既往地來蹭她的腿。

　　她卻沒心思逗它玩，直接回了卧室。

　　躺在床上，卻翻來覆去的睡不著。

　　難道真沒有辦法了嗎？

　　淩晨兩點，她拿起手機給陸遠舟發了個消息。

　　【還在忙嗎？】

　　那邊回的很快：【怎麼還沒睡？】

　　時染開始打字，來來回回，刪除又寫，寫了又刪除。

　　陸遠舟看著上面一直是對方正在輸入，卻遲遲不見消息過來。

　　這是網卡？還是有很多話要告訴自己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