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正帝冷凝着眉宇,沒有說話。而楚瑰則是點點頭,說道:“是的,我就是擔心,萬一是我們想到最壞的結果,三個月的時間,這幾個州的經濟大權,就落在旁人的手上了。若是單純的細作行為倒也罷了,無非就是需要資金,大量買入兵器與馬匹,卷土重來。若是她們……”
“誰!”康正帝閃身站在了門口,沖了出去。
軒轅林楠去站在了她的身旁,說道:“我來找你。”
康正帝眯了眯眼睛,問道:“你找朕,一定要通過這種方式嗎?”
軒轅林楠眼底的餘溫消失殆盡,冰冷地說道:“陛下恕罪。”
康正帝看着軒轅林楠,說道:“晚點,你去昭頃殿……不,晚點,朕去找你。”
康正帝轉身後,又扭頭說道:“後宮之中,不許再輕易使用武功。”
康正帝刻意不去聽軒轅林楠的回答,快步走回了偏殿。
“剛才,門口的人是軒轅瑤章?”楚瑰充滿邪魅的大眼瞥着康正帝問道。
康正帝點了點頭,簡短的說了一下軒轅林楠似乎有事找她。具體什麼事,她晚點再去處理。
“剛才,你說到的那幾個州,雖然隻有一個是邊境,可是,都是隔着邊境,或者是臨水的州。這絕不是偶然。淩,你要不還是休息吧,這些事情交給朕處理就是了。”康正帝沉穩地說道。
楚瑰邪魅的眸子看着康正帝,他對她欲蓋彌彰的說到軒轅林楠的事情,有些不信。尤其是她轉開話題,說的又是不可以再拐回那種兒女情長小事的重要話題。這讓楚瑰更加覺得她心中有鬼。
百裡淩風一把将康正帝抱在懷中,又露出那種斯文又霸道的微笑,說道:“我是必知閣閣主,怎麼?陛下認為臣侍不行嗎?”
康正帝聽出來百裡淩風的話中有話,忍不住有些面有鏽色。她露出了小女子那種神色,說道:“不是啊……我是怕你累着啊……”
百裡淩風極其喜歡康正帝現在的小模樣,可是,楚瑰卻忽然站了起來,說道:“好了!這個事情就交給淩風好了。陛下不是打算去見軒轅瑤章,問他究竟找陛下什麼事嗎?陛下,不會真的打算晚上去找他吧?”
康正帝慌忙站起來,說道:“不不不,我現在就去!”
百裡淩風懷中的溫度忽然消失,這令他感覺有些失落,可是他不能霸道地再把康正帝攬入懷中。他曾經在楚瑰第一個孩子沒了的時候,痛罵楚瑰的時候,他還記得。那時候他不知道她是誰。隻是覺得她是一個人渣到不能再人渣的女子。
後來,百裡淩風總覺得不對勁,這樣一個人渣,什麼樣的人才會對她死心塌地的喜歡呢?另一個人渣。或者,一個神志不清醒的智障。
可是楚瑰并不像人渣,當然,他也不是智障。從楚瑰幫百裡淩風短時間内,就把必知閣做到全月氏堪比風語閣的組織。後來,甚至有些領域都趕超了風語閣的時候,完全證明了楚瑰的能力。
于是,百裡淩風開始好奇。這樣一個優秀的男子,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人渣?怎麼會喜歡上一個人渣的呢?
迫于聖旨嫁給她的時候,他是反感的。他在她的書房的時候,看着她,嘴角扯着一抹嘲笑,真想就此了結了她。也算是為民除害吧?
結果,碰巧,就在這時候,有人開始買她的消息。
百裡淩風開始一點點搜集,關于這個叫曲宸萱的女子,過去所有的過往,所有關于她的“拼圖”。通過這些細碎的事情,百裡淩風發現,這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。
她大病之前,是一個所有男子都願望嫁的女子。至少,嗯,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。可是,百裡淩風看着更深入的資料,才發現,他對衣冠禽獸的認知,達到了一個新高度。全新的視角。表面上溫文儒雅的曲宸萱,背地裡與官員勾結這都算是小事。為了強搶良田,屠殺老弱病殘,她連眨眼都懶得眨。
前腳當着衆人的面,道貌岸然地當街救了人。後腳,就可以背地裡堅硬人家幼弟。
她幫人,一定會做到極緻的善,無人不稱頌的那種好。可是,她從不免費幫人。被她幫助,就如同跟惡魔打了交道。你在謝謝她的時候,她已經把你算計了。然而你還不知道。當你反應過來,還會覺得,誰叫自己欠她人情呢?
有一種人,很難抓住她的錯處。大家都覺得她很好,可是深入跟她打過交道的人,才會知道,那是一種什麼惡心的滋味。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。
若是被逼到絕境,人們甯可選擇和明着惡霸的人做交易,畢竟,許多明着惡的人,你不必感恩戴德的謝謝她,你明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,所以,她惡心不到你。
可是,當她病愈之後,從皇宮回到潛邸的時候,就變了。她再也不裝了,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混蛋。
百裡淩風憑借對她的接觸,慢慢發現,她變成了一個反過來的人。表面上的痞子混蛋,内裡卻有一顆溫柔的心。
當百裡淩風發現的時候,才明白,楚瑰為什麼會如此迷戀她。誰不想要這樣一個人呢?不管男人還是女人。
誰不願意自己的另一半,有擔當,有責任心,有些幽默,有點點正義,努力的生活。誰不喜歡這樣的人呢?
當然,她還是有很多缺點的。
可是,當百裡淩風發現他自己把她的缺點都記不清的時候,明白了,自己陷落了。
而他是後來的,所以,他面對楚瑰,總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虧欠感。
楚瑰看着百裡淩風,抿着笑意,似乎百裡淩風想的什麼,他多少都猜的八九不離十。他對百裡淩風說道:“不必有什麼虧欠感。你我接觸過那麼多人,遇到好的,我也希望你會幸福。既然她本身就有這樣花心的毛病,喜歡上你,你也喜歡她,這就是你們的緣分。與其和讨厭的人一起分享她,我甯可和你一起分享。”
百裡淩風的微笑裡,多了一份無奈的柔和,他點點頭,目送楚瑰離開。
康正帝向建章宮走着,卻還是先改道,去了甯陽宮。
到了鹹陽殿門口,康正帝看見了柴胡。便揮了揮手,免了宮人的通傳。
康正帝一進屋,就問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。她忍不住蹙了蹙眉頭,問道:“怎麼?這半年,我不在,你就不好好照顧身體了嗎?”
蕭燼擡眼看見了康正帝,便要起身,卻被康正帝制止住了。直到唐越給蕭燼請完脈,康正帝這才緊張地問道:“怎麼樣?”
唐越點點頭,說道:“之前肺之積,在右肋下,覆大如杯,久不已,令人灑淅寒熱,喘咳,發肺壅。彼時,蕭倢伃脈浮而毛,其色白,其病氣逆,背痛少氣。喜忘目暝。膚寒,皮中時痛,或如虱緣,或如針刺。如今好轉,隻是還有些不穩。”
康正帝一臉懵然。
唐越換了個說法,說道:“就是說,之前蕭倢伃肺部有一塊逾堵。是被箭頭木刺所傷,可是轉而惡化。當時我隻是盡力控制住了蕭倢伃的病情不再惡化,并且在抽絲剝繭的去病。可是作用不大。”
“如果當時我母親沒有給蕭倢伃換藥方,這病會由肺部擴散到骨頭。”唐越說道。
康正帝聽後,整個人臉色都變了。
她知道,肺部會病變到骨頭的病,就她所知,隻有一種,就是肺部的惡性腫瘤。也就是現代醫學講的肺癌。
原來古代,那些說到病變到骨頭,病入膏肓,就是指癌症……
康正帝忽然就紅了眼眶,她有些站不穩地扶着矮幾,坐在了軟炕上。
蕭燼不解,唐越卻是難以抑制的好奇。他們一起看着康正帝,看着她牙關繃了又繃,拳頭緊緊地攥着,周身散發出迫人的威壓。
“至尊寶,你怎麼了?”唐越直言問道。
康正帝搖搖頭,擡眼看着唐越,認真地問道:“你……越,你确定你母親開的藥,已經控制住了蕭燼的病情?”
唐越點點頭,說道:“是的。”
“必須叫你母親來,求她來。這病……這病……”康正帝搖搖頭,最終還是說道:“越,這病,隻能讓你母親治。”
康正帝是考慮到唐越的自尊。許多有才之人,必有自負。可惜,唐越似乎沒有這根神經……
唐越想了想,點點頭,說道:“我母親來治的話,确實比我更有效用。”
“但是,你似乎比我更清楚這病。為什麼?”唐越一句話問的康正帝一臉懵逼。
為什麼……我該怎麼解釋?康正帝腦子裡這句話,彈幕無限重複了五秒。
康正帝握着拳,點了半天,又搖了會兒頭,一臉便秘的樣子,又想了許久。
“你不想說,就算了。”唐越眼底閃過一絲失落。
康正帝立刻起身,攔在收拾藥箱的唐越面前,說道:“越,不是我不願意給你說,是我不知道怎麼說!真的!”
“對了!這個問題,你母親知道!她知道我為什麼解釋不清楚。”康正帝想着:甩包給咱媽,妥妥的!沒錯!
唐越卻擡起了頭,褐綠色的眸子一如往常地看着康正帝,問道:“你也是從異世來?”
康正帝雙手大開,“啪”地拍在了自己的臉上,嘴張得極大,一臉“大吃一驚”的樣子,看着唐越。
康正帝搖了搖頭,沒有比這再後悔的了。她現在,滿腦子,隻有一句話:讓我死了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