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3章 成蹊愧疚
聽見成景延說公司出了有異心的人的時候,成蹊心裡咯噔一下。
雙手交疊壓在腿上,拇指緊緊地摳着食指,側耳傾聽。
趙雅莉聞言詫異道:“有異心的人?你是說……公司出了内鬼?”
成景延點頭:“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性,而且這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,現在的人已經不像過去那樣,懂得知恩圖報,面上看上去很正常,心裡想着怎麼謀朝篡位的人很多,團結這種事,不過是明面上的罷了,私底下,人都是自私的。”
他何嘗不是自私的呢?
成蹊聽得心頭突突直跳,一句話也沒搭腔。
該不是成景延察覺到了什麼?
趙雅莉臉色有些不好,靠在真皮沙發上:“哎……這年頭的人啊,已經沒有那種團結一心的感覺了,不像我們當年,成氏出了事,好些個比我還緊張,也真是難為你了,出了這麼大的事,我這個老婆子什麼忙也幫不上。”
成景延扯了扯唇角:“這是我的職責。”
趙雅莉看着他,心中漸漸泛起了疼意。
成景延很乖,很懂事。
其實成景延年少的時候,比誰都要輕狂,家中的事從來不管不顧,隻顧着自己各種瘋各種浪,抽煙喝酒比誰都厲害。
盡管當時趙雅莉對此頗有異詞,但成景延最令她感到舒心的事,便是他非常疼愛她這個母親,大抵單親家庭的孩子都這樣,沒有了父親,剩下來的那位親人,便會格外珍惜。
在成景延十六七的時候,一次偶然上成氏,看見趙雅莉被客戶欺淩,當即按着那個客戶暴打了一頓,打得人皮開肉綻,腦袋像西瓜似的,蹭蹭地往外冒血。
為此趙雅莉沒少登門拜訪,求對方原諒,好在對方也是心中有愧,為難趙雅莉的事傳出去對對方的影響也不好,就接受了和解,讓趙雅莉賠了一大筆錢。
從那天起,成景延就像變了個人似的,毅然進入成氏,從最底層的工廠流水線學起,一路往上摸索,在沒有人能夠帶領的情況下,坐穩了成氏總裁的位置,孤身一人面對整個成氏,以及成氏所有的客戶與經銷商。
成景延當上總裁的時候,才二十歲,成蹊也才三歲。
起初趙雅莉還能偶爾盯一下,帶領他進入總裁的狀态,到了後來,他也就不讓趙雅莉回成氏了,讓她在家裡頤養天年。
從十七歲到現在,成景延都是在孤軍作戰,他一直都是孤獨的,看似笑面虎的臉皮下,藏了多少的辛酸淚,誰都不知道。
回憶戛然而止,看着眉宇間帶着傲氣的兒子,趙雅莉道:“景延,我知道你有拼搏的心,但凡事要量力而行,你一個人,别太辛苦了,現在成氏的規模不算小,可以了,海外市場能不插足,就不插足,别讓自己太累。”
趙雅莉的體諒,成景延心中微暖。
看了眼成蹊,她正背對着他,跪在沙發上替趙雅莉揉肩膀。
目光倏然沉下,他淺笑道:“媽,放心吧,我有分寸,我隻是……”
盯着成蹊的後腦勺,他說:“我隻是希望将來交到小蹊手上的成氏,是最好的狀态、在這個市場是最不可撼動的地位,希望我管不動的時候,小蹊有一個依靠。”
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穿進了成蹊的心裡,每個字都像是硬邦邦的玻璃珠,硌得她的心裡難受。
成景延對她的寵溺是無可挑剔的,而她卻背着成景延,在私底下對付他。
成景延要是知道了,會不會發瘋地掐死她?
趙雅莉這才笑了出來,慈愛的目光看向成蹊:“你瞧瞧,你爸都快把你給慣壞了。”
一句聽上去很普通的話,卻像是一團棉絮,堵得成蹊喘不上氣。
成景延應道:“我隻有小蹊,我願意慣着她。”
成景延的回應瞬間擊垮了成蹊的心理,一下子所有的罪孽感和愧疚蔓延至全身,壓得她挺不起腰來。
也是憑着一瞬間的沖動勁,她扭轉過頭:“其實成氏……”
話還未說出口,保姆走了過來,輕聲地說了句:“老夫人,少爺,小姐,可以吃飯了。”
趙雅莉擺擺手,看着成蹊,問道:“小蹊,你剛剛說其實成氏什麼?”
保姆的話将成蹊的沖動勁全部打碎,理智漸漸吞噬了感性。
她要自由,她不要再陷入惶惶不安的日子裡。
她抿了抿唇,笑道:“沒什麼,我隻是想說,其實成氏現在已經很大了,夠了,沒必要那麼辛苦。”
趙雅莉不疑有他:“是啊,小蹊說得對,景延,别累壞了身體,身體出了問題,再多的成氏都換不回來。”
成景延看着成蹊低垂的腦袋,以及她緊扣着的雙手,眼睫顫了一下:“吃飯吧。”
說着便起身往餐桌走去,成蹊在後面攙扶着趙雅莉,眼神挂在成景延的身上。
晚飯過後,趙雅莉感到困了,說是下午沒睡午覺,早早就上樓熟悉睡覺去。
成景延吃過飯便悶不做聲地走到後花園裡,成蹊瞧了他一眼,上樓洗澡。
自從她和許博學的“關系”公開後,成景延就再沒強行進過她的卧室,偶爾有需要進去,都會禮貌地敲敲門,絕大多數時間他們連面也見不上,或者就在她卧室門口說幾句話。
這些日子,是她過得最舒心的日子。
沒有成景延的發瘋,生活回到了最惬意的狀态。
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,她裹着浴巾走出浴室,看見落地窗外的世界,滿天星光。
心中一動,拉緊了浴巾往陽台上走,推開落地窗門,雙肘壓在栅欄上,看着漫天繁星。
夏日已經接近尾聲,漸入初秋,但易城的氣溫還是居高不下。
成家老宅後院裡種了許多參天大樹,甚至比她卧室還要高。
炙熱的地氣不斷往上冒,知了在樹上沒完沒了地哀嚎,沒有城市中心的紛擾,一切格外甯靜,伴随着夏夜的威風,成蹊心曠神怡。
“哐當。”
突然樓下響起了瓶子摔倒的聲音,她低頭望去,影影綽綽的樹蔭下,成景延坐在後花園的石凳上,悶不做聲地喝酒。
石桌上,一瓶威士忌橫倒,另一瓶被他捏在手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