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安府曆二月。
星夜兼程趕赴甘州的常龍,終于在風雪交加的深夜帶着異龍營抵達了甘州金城。
金城,甘州州府,塞上古老的城池,自前朝起便一直是長安府西北門戶,常年有重兵把守,由長安府直轄守軍。如今,蒙胡鐵騎已在甘北肆虐,甘州全境可戰之軍已基本潰敗,隻有金城守軍尚有戰力,還算完整,若不是常丹嚴令,恐怕金城守軍也難以保全。
厚厚的積雪覆蓋了城郭外的田壟,一條清掃出來的小徑直通城門,天氣晴朗,月光冷清,守将早已得到哨騎探報,便趕緊出城來接少主。
“李将軍,若是府帥責怪怎麼辦?”副将仍然對常丹沒有虎符印信就私自調動軍隊之事心存不安,惶惶問道。
“你我征戰數十載,而今鬓已星星,既是抗擊外敵,又何須在乎聽命于誰呢?”李藥師拄着長劍,感歎道。
副将想了想也是,便放下心來,等着常丹的到來。
李藥師倒是很欣慰,自己的副将憂心的原來是這個問題,而不是城頭上為何飄揚的白字大旗。
雪小了下來,士兵們再一次掃淨了道路。
不久,火光出現,一支軍隊開來。
李藥師趕緊迎上去。
“甘州營參将李藥師,參見少主。”李藥師單膝跪地,抱拳行禮道。
“老将軍快快請起。”常丹還沒來的及看清他的臉,便已受如此大禮,趕緊翻身下馬,扶起面前之人。
“少主請。”李藥師直起身子,擡頭挺兇,昂然朗聲道。
常丹抖了抖身上的雪,借着火光這才看清李藥師的臉,眉須全白,發色斑駁,一身鱗甲,白袍長劍,面目如潘安老矣,十分英俊,不敢相信是疆場殺伐之人。
“老将軍久等了,請。”常丹十分恭敬,他知道,這位老将軍,和庭州那位殉國的将軍一樣,連自己的父親都要禮敬幾分,何況自己這樣的晚輩。他們這些人随便拿出點功績,那都是保家衛國的大事。
李藥師輕撫長須,暗自道:虎父無犬子啊……
一行人邊說邊進了城。
金城,将軍府。
李藥師備好了接風宴。
“來,少主,略備薄酒,為您接風。”李藥師舉杯相邀。
常丹稍微猶豫了一下,還是端起了酒杯,一飲而盡。一旁的李弼皺着眉頭,十警惕。
“少主不必緊張。”李藥師看穿了常丹的心思,笑道。
“此來,還是說說戰事吧。”常丹十分憂心,畢竟蒙胡已經打到家門口了,哪還有心思喝酒,恨不得現在就點兵出戰。
李藥師聞言,面色一沉,緩緩放下酒杯,輕輕歎了口氣。
“少主擔心什麼呢?”李藥師問道。
常丹一愣,這還用問,都兵臨城下了,能擔心什麼?
“少主是擔心家業不保還是性命攸關?”李藥師忽然正聲問道,盯着常丹。
常丹明白了,看來,老将軍誤會自己了。
“哈哈哈,老将軍果然心懷天下,如此,我便放心了。”常丹拍案大笑道。
李藥師倒是一怔,反問自己,莫不是我誤會了這小子……
“少主此話怎講?”李藥師問道。
“我此來,并非來督戰,而是要親自擊敗來犯之敵!”常丹說着,語氣變的硬朗起來。
李藥師看着眼前的毛頭小子,又喜又憂,喜其之志,憂其之實,畢竟,戰場上都是真刀真槍。
“少主可有破敵之策?”李藥師見常丹決心如此,也便直言不諱。
“沒有。”常丹眨了眨眼睛,一臉書生氣的看着李藥師道。
這可把李藥師差點嗆着,哭笑不得,心想你這不是逗我呢嘛。
“也罷,旅途勞頓,少主還是先休息,其餘的事,明日我們再說,如何?”李藥師無奈笑道。
“好,我都困了。”常丹打了個哈欠,拿起桌邊的佩劍,跟着李藥師往住處去了。剛出了門,回頭沖李弼點點頭,李弼抱拳,示意領會。
簡單的接風宴被常丹和李藥師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給攪和了,李弼是一口都沒吃,現在兩人走了,他風卷殘雲般把桌上的吃的一掃而光,抹了抹嘴,在那些下人驚訝的眼神中起身離開,走時還不忘往懷裡揣了幾個果子。
離開将軍府後,李弼迅速趕往異龍營駐地。
愁雲蔽月,雪花彌漫,風如刀,像要在人臉上雕刻一般。李弼已經顧不得這疼痛了。他今晚便要出發,率軍北上,偵察敵情,同時還要收攏沿途的散兵,并且,接應南撤的肅州營殘部,前幾日行軍途中得到線報,說肅州營有一部從鹿嶺撤了出來,常丹當時就下了命令,必須把他們接回來,當時李弼覺的沒必要,可是常丹說,他們每個人都是英雄,他們對得起我們,我們不能對不起他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