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遼陪着郭缊進了院子,院子裡衆人慌忙行禮,齊呼“使君”,他們大多數不認得郭缊,但方才已聽說來人身份,哪敢怠慢,都有些局促。
張遼朝衆人抱了抱拳:“諸位父老兄弟且先在此閑談,張遼陪郭使君有事要叙。”郭缊為雁門太守,又是張遼的老領導,張遼自然不可能在院子裡招待他。
他的叔父忙道:“文遠且快去陪使君,此處自有我來招呼。”
衆人皆是局促不安,慌忙催促張遼陪郭缊進屋。
未到堂屋前,張母便迎了出來,朝郭缊一禮:“民婦見過使君。”
郭缊忙回禮道:“老夫人不必多禮。”他轉身從随從手中接過一個大紅包袱,道:“來時匆匆,未備厚禮,還望莫要見怪。”
如果是過去,以郭缊堂堂太守,又出身大家,自然不會給張遼母親送禮,但如今張遼為征北将軍、并州牧,他的上司,他既然登門拜訪,于情于理都要帶禮物,以示尊重。這就是母憑子貴了。
張母沒想到郭缊竟然還給她帶了禮物,大是不安,忙道:“使君,我兒向來多蒙使君照拂,當尊使君為君師,還未曾相謝,而今使君下臨寒舍,又帶來禮物,令民婦情何以堪。”
她還不知道兒子的官職,對郭缊的來訪本就有些忐忑,又看到禮物,哪敢收下。唯有院中衆人不由羨慕的看向張母,知道她從此要發達了,但這是母憑子貴,也是張母教導有方,他們也羨慕不來。
郭缊看到張母緊張的樣子,不由哈哈大笑:“莫非老夫人還不知文遠而今可是我這雁門太守的上封,征北将軍、并州牧,整個并州都在他的管轄之下。”
啊?張母不由震驚的看向兒子張遼,院子裡其他人更是大驚,他們知道張遼身份不一樣,但從雁門太守郭缊口中他們聽到了什麼?并州牧,整個并州都在他的掌管之下!
張遼的叔父激動的渾身顫抖,兄長張泛呆在那裡,隻想着弟弟昨夜口中說的那三個字,并州牧。
“我兒,我兒……”張母看着微笑的兒子,話有些說不利索了,眼裡滿是不可置信,她一直擔憂過不好的兒子做了征北将軍?并州牧?
她出身不錯,見識猶在張遼的叔父和兒子張泛之上,自然知道征北将軍和并州牧意味着什麼,那可是一州之主!
郭缊這才知道張遼居然還隐瞞着母親,不由笑道:“好一個文遠,你倒是瞞得緊,富貴還鄉,卻錦衣夜行。”
張遼肅然道:“使君,朝廷對張遼任以重職,張遼隻感到責任重大,戰戰兢兢,并州之地若再為胡人侵害,張遼情何以堪。”
“好一個戰戰兢兢,好一個情何以堪!”郭缊拊掌道:“隻此一語,郭缊便當全力相助将軍。”
張遼接過郭缊手中包袱,交給母親,道:“阿母,孩兒今日收了使君公子為弟子,也算一家人了,不必客氣。”
一旁郭淮立時機靈的向張母下拜:“小子郭淮拜見師祖母。”
“好!”張母忙扶起郭淮,喜道:“快進堂屋。”
張遼是個幹脆人,到了屋裡,便讓郭淮行了拜師之禮,又拜過唐婉、蔡琰幾女,師徒名分算是落下了。
郭淮雖然年幼,但見多了胡人肆虐的情形,志在從軍為将,正好高順和郭嘉也來了,張遼便讓郭嘉教導郭淮謀略和兵法,二人都是郭姓,郭嘉大感親近,對郭淮也頗是喜歡,當即就要拉着郭淮去教導,張遼卻攔下了他,讓他留在廳堂中,聽郭缊講述并州的情況。
這兩年來,并州形勢可謂糜爛,自四年前匈奴叛變之後,原本的使匈奴中郎将消失不見,至于破鮮卑中郎将,自田晏兵敗後就沒有任命,邊地防範匈奴和鮮卑等胡人的兵馬不複存在,每逢胡人劫掠,隻有百姓與大族據城池或堡塢而守,而不能反抗。
并州刺史張懿被攻殺後,丁原帶着兵馬入京一去不回,官府從此對胡人再也沒有掌控之力,連原本安分的一些匈奴部落也蠢蠢欲動,太原郡還好,雁門、雲中、五原、定襄等郡百姓深受其苦,慘死很多,還有很多被劫掠,尤其是漢家女子,素來被胡人喜歡,下場都頗是凄慘。
聽到郭缊歎息,張遼神情沉重,這時郭嘉在一旁問道:“不知并州之中,那幾部胡人勢力最強?哪幾部胡人劫掠最多?”
郭缊詫異的看了他一眼,道:“鮮卑多在關外,而并州之中,胡人以匈奴為主,匈奴又有兩大勢力,一為南匈奴王庭,王庭在西河郡北部美稷縣,隻是十多年來内部不穩,中平四年,幽州張純與鮮卑叛亂,朝廷向南匈奴調兵,時南匈奴單于栾提羌渠派其子栾提於夫羅統兵援漢,卻有部落不願助漢,而後王庭内亂,休屠各勾結南匈奴右部醯落攻殺單于羌渠,另立須蔔骨都侯為單于,中平六年初,須蔔骨都侯被殺,王庭虛位,以老王暫攝王庭。”
郭缊說到這裡頓了頓,又道:“除了南匈奴王庭,還有一股勢力,便是休屠各胡,休屠各胡由上百部落聚合而成,有的部落本屬于南匈奴部落,更多的則是北匈奴滅亡之後内附的部落,計有胡人三十餘萬,兵馬六萬有餘,尤勝南匈奴王庭,叛亂也最多,中平五年正月,休屠各寇西河,攻殺西河郡守邢紀,三月,攻殺并州刺史張懿,更與南匈奴右部醯落貴族勾結,合有兵馬十餘萬,勢力遍及定襄、雲中、五原、朔方、上郡、雁門、太原、上黨,乃至冀州常山、中山,實不可小觑。”
張遼看向郭嘉,郭嘉取出一卷地圖,卻正是并州的全部地形圖,張遼比劃了一番,又問郭缊:“鮮卑如何?”
郭缊道:“北匈奴被破後,四十多年前,鮮卑坐大,檀石槐于高柳以北三百多裡的彈汗山畔建立王庭,收攏匈奴數萬部落,統一鮮卑各部,北拒丁零,東擊夫餘,西進烏孫,疆域浩瀚,東西長達一萬四千多裡,南北寬達七千多裡。”
張遼點了點頭,他來自後世,不比當下人,對地圖有着更為直觀的了解,據他所知,三國之時鮮卑的疆域幾乎相當于整個大漢了,雖然這片土地上人口稀薄,但如此廣闊的疆域,要征伐過去,将是極為艱難的。漢武帝時傾舉國之力,才大破匈奴,但猶自未能将其消滅,大漢數百年始終未能平定,而自己如今憑借一個并州,要對抗鮮卑、匈奴等異族,無疑是很艱難的,必須做好長期作戰準備。
郭缊又道:“檀石槐在時,将鮮卑分為三部,十二年前,檀石槐身死,其子和連繼立,卻無才無能,中平五年死于抄略北地郡之時,因其子骞曼尚小,其兄子蒲頭代立,而今蹇曼與蒲頭争國,鮮卑内亂,雲中郡以西鮮卑叛離,雲中郡以東亦有背離之意,又有蒲頭之弟步度根統領十萬鮮卑,正據于我雁門郡北部。”
張遼聽了,久久凝眉,并州的形勢比預料的更嚴重,他看向郭嘉:“胡人如此勢大,奉孝以為該如何應對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