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連問幾個問題，都要斟酌再三。

　　「老太太和我說了。」許留夏垂下眼瞼，沒看陸衍沉，「出事的工地，是你要送給我的一座劇院。」

　　陸衍沉微微一怔。

　　沒想到許留夏先提了這件事。

　　「陸衍沉。」她輕輕叫了一聲。

　　陸衍沉眼眶頓時一熱，這是許留夏第一次叫他的名字，

　　「我們本來可以好聚好散，不用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。」她說得很慢。

　　「是啊，我們本來不用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……」陸衍沉喃喃自語，「就因為那三個月？那三個月能抵消過去的三年？我從前以為，你是為了許珍妮不想要我了，可你知道我和許珍妮什麼也沒發生過後，也絲毫沒動搖要離開我的心！」

　　他擡眼。

　　一雙漂亮的眼，泛著紅。

　　「許留夏，你又真的愛韓承澤嗎？」

　　陸衍沉知道許留夏失蹤了。

　　立馬查看了機場那邊的監控。

　　雖然聽不到許留夏和韓承澤交談的聲音。

　　但陸衍沉看著兩人單獨相處時，許留夏的表情和眼神，絲毫愛意都沒有。

　　「為什麼非得因為其他人呢？」許留夏問，「我隻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。」

　　陸衍沉幾乎是要哭出來了。

　　「不可以！」他回答。

　　許留夏沒見過陸衍沉這樣。

　　可憐又破碎。

　　加上這張臉，讓人情不自禁生出不忍的心。

　　「算了。」許留夏沒了討論爭執的力氣，「花匠呢？」

　　「海裡。」陸衍沉回答。

　　許留夏一愣：「你把他殺了？」

　　「沒。」陸衍沉半垂下眼瞼，沒有微微蹙著，神色裡的厭煩壓都壓不住，「我讓人把他綁在了碼頭底下的石柱上泡著，留一口氣，丟回去給老爺子。」

　　許留夏：「……」

　　泡著可還行。

　　「是他擅作主張，老爺子隻是讓他把你送出去，找個地方安頓下來！」陸衍沉眼底的厭惡越發的濃，殺意也在周身翻湧。

　　他如果再遲那麼一點，或許半分鐘，許留夏就死了。

　　隻是想想，陸衍沉就心慌得想發瘋。

　　「他怕你因為我這個渣女，走上你母親的老路，是想保護你，也是為你報仇。」許留夏緩緩道，「我也沒死，毒打一頓就算了，他年紀大了，海水冷別泡太久。」

　　她說得認真。

　　是鮮少在陸衍沉面前表現出來的一面。

　　新婚時，老爺子和他說過，許留夏隻是看著軟，但其實是個睚眥必報的。

　　「好，等你好點了，我讓老陳拖到你面前打。」陸衍沉語氣放柔，像是哄孩子似的，哄著許留夏。

　　許留夏聽得有些彆扭。

　　「那倒不必，血淋漓的對胎教不好。」

　　陸衍沉眼眸裡的笑意，一下消失了多半，人也消沉了不少。

　　許留夏當做沒看見。

　　許珍妮可是陸衍沉的心尖尖、白月光。

　　就因為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，陸衍沉就不要她了。

　　何況她？

　　「老太太說，你同意他們註銷你的身份？」陸衍沉轉開話頭。

　　知道是外公、外婆帶走了許留夏。

　　陸衍沉立馬去了老宅。

　　一番爭執下，陸衍沉從二老口中得知，讓許留夏這個人從此消失，這件事許留夏想都沒怎麼想，直接就答應了。

　　她是那麼的迫不及待，甚至可以放棄她身份，放棄他轉入她名下的那麼多財產，就這是想擺脫掉他。

　　陸衍沉一路追過來。

　　每分每秒都因許留夏的決絕憤怒。

　　恨不得掐死她。

　　但所有的恨和怒，都在以為許留夏淹死了，全部清零。

　　「嗯。」許留夏沒過多的解釋。

　　「你怕我報復？」陸衍沉問。

　　他其實心知肚明，自己現在在外面，就是這樣一個狠辣的惡人形象。

　　「是。」許留夏點頭。

　　陸衍沉心口痛得，喉頭都翻湧起了腥甜。

　　「許留夏，我什麼時候真的傷害過你？」

　　就連她出軌，他責怪的也是韓承澤帶壞了她。

　　許留夏的指尖輕顫。

　　「沒有嗎？」她擡眼看向陸衍沉。

　　陸衍沉眸光一顫。

　　「陸衍沉，我想過我們可以一起度過餘生的。」許留夏重新打起了手語，「哪怕是那天早上，我送你出門時，我想的也是，今晚我們要一起吃什麼好吃的。可那天，你什麼理由都沒給，忽然開始了長達三個月的冷暴力。我給你發過多少微信？你回復過幾條？你知道我舊傷複發那晚，我有多恐懼，多需要你嗎？」

　　人就是這樣。

　　過去那兩年多，許留夏隻是抓住沈尋這個虛妄，對陸衍沉沒有任何期待。

　　可重傷之後的朝夕相處。

　　許留夏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的陸衍沉。

　　他會給她剪指甲，吹頭髮，哪怕開著會，看她赤腳晃蕩，他也會暫停會議，拿襪子給她套上。

　　諸如此類，多得數不清。

　　許留夏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。

　　她的潛意識裡，已經不隻是把陸衍沉當做沈尋的虛妄，她開始對他產生期待。

　　陸衍沉的斷崖式冷暴力來臨。

　　許留夏因此度過了很漫長的一段痛苦時光。

　　明明，她受傷之前陸衍沉也好不到哪裡去的。

　　可那時，她沒這麼痛苦。

　　命運的多米洛骨牌因此倒下第一塊。

　　許留夏構建三年的虛妄，開始緩緩倒塌。

　　舊傷複發那一晚，開始徹底崩壞。

　　婦產科偶遇那天，最後一塊骨牌倒下。

　　「對不起。」

　　許留夏沉默一瞬：「算了。」

　　陸衍沉現在聽到許留夏說算了，就覺得窒息和恐慌。

　　就彷彿，這兩個字是用來宣告他的死刑用的。

　　「不算！」

　　許留夏：「……」

　　「陸衍沉，我懷……」

　　「我可以接受這個孩子。」陸衍沉截斷了許留夏的話，說了一遍之後，眼神更堅定的，再強調了一遍，「你那麼堅決的要離開我，不就是怕我容不下這個孩子嗎？我可以，我會將他視若己出！」

　　「你瘋了？」許留夏指了指腦袋，難以置信的看著陸衍沉。

　　陸衍沉呼吸有些重。

　　「這是你說過的。」

　　「我說什麼了？」

　　許留夏問完。

　　腦子裡電光火石一般，忽然就想起來。

　　不久之前，她故意陰陽怪氣陸衍沉時說的話。

　　「如果是真愛，喜當爹又能怎麼樣？養大了孩子照樣喊你爸，你不該因為一個小孩，就放棄你愛了那麼多年的白月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