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術還在繼續。

　　關韋神色凝重，目光所及之處，是手術室那扇冰冷的門。

　　裡面有護士進出。

　　顧聿一抓住就問。

　　但是沒人給他答案。

　　好像除了祈禱，並沒有什麼辦法。

　　「聿一，你別著急，手術在四個小時，現在才三個小時，耐心等，你爸不會有事的。」

　　這時的關韋。

　　成了大家的主心骨。

　　顧聿一很聽他的話。

　　走過來，坐到了他的身邊。

　　他十指交叉，身體無力的前傾，靠近膝蓋。

　　整個人透著對事件無法把控的頹廢感。

　　「關叔，不瞞你說，我現在腿都是軟的，我好怕，我感覺自己還沒有長大，我爸就……」

　　「聿一，你爸他經常說，你是三個孩子當中，最像他的那個。」關韋的大手，重重的落到顧聿一的肩上，聲音沉重，「你從小頑皮，你爸他打過你，也罵過你，但你有成績的時候，他也是從心底裡為你驕傲，你是他的影子，你將來一定會比你爸出色，相信自己。」

　　關韋的話，讓顧聿一生出心酸和感動。

　　他從小頑劣。

　　儘管顧少霆沒少揍他，可他從來都是當面一套，背後一套。

　　惹是生非，不知道闖了多少禍。

　　從小，他就是家裡最不省心的孩子。

　　可是沒人知道，他也是這三個孩子裡面，最愛父母的那一個。

　　「關叔，如果我爸需要換心臟的話，我可以……」

　　關韋面色一震，旋即明白了他的孝心，「別說傻話了，哪個父母會為了自己活，而要了孩子的命？況且，你爸的病，已然不是說換顆心臟就可以活下去的……」

　　大家都知道，顧少霆這次的病，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換了，就能好，除非有奇迹。

　　手術，其實，隻是增加了顧家人對生存的希望。

　　至於，成功率……

　　手術室外的走廊，安靜的掉針可聞。

　　時間一分一秒，漫長而沉遠……

　　病房裡。

　　莫念初漸漸蘇醒。

　　沈沐歡趕緊上前，詢問她的情況，「媽，你還好吧？」

　　「我怎麼……」她捂著額頭，回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，「……是不是暈倒了？」

　　「是啊媽，不過沒事的，醫生說您就是憂思過度，沒大問題。」沈沐歡輕輕扶著莫念初坐起來。

　　關星辰遞了溫熱的牛奶給她，「媽，喝杯牛奶吧。」

　　莫念初淺淺搖了搖頭。

　　她現在什麼都吃不下，「你爸他的手術，做完了嗎？」

　　沈沐歡和關星辰對視了一眼。

　　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，「爸的手術還在繼續。」

　　「那我去等他出來。」莫念初要下床。

　　被沈沐歡和關星辰阻止，「媽，您還在打著點滴呢，要不，等打完著，您再出去好嗎？您這樣，爸也不放心啊。」

　　莫念初沉默了。

　　她不想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哭。

　　眼眶再紅，她也咬著牙把眼淚咽了下去。

　　「好，那就打完再去。」

　　「嗯，那您先躺下，我和星辰在這兒陪著您。」

　　隨著時間的流逝。

　　大家都在煎熬當中……

　　從一個小時，三個小時，四個小時，一直到七個小時……

　　手術時長超過一半還要多。

　　每個人心裡的不安定感，都增加了一倍。

　　「沒事的，沒事的，爸一定會挺過去的。」顧慕初雙手合十，緊緊地望著手術中三個大字，「爸，你一定行的，我們都等您出來，您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過，這次也一定不要爽約啊。」

　　又不知道過了多久。

　　手術室頭上燈，瞬間熄滅。

　　顧聿一一個箭步沖了過去。

　　幾分鐘後。

　　手術服都被濕透的顧之珩，走出來，一下癱坐到了地上。

　　「大哥……」顧聿一眼眸輕顫。

　　顧之珩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，他看著顧聿一，努力地擠了抹笑容，「我和小叔，把爸他……從死亡線上拉回來了。」

　　一瞬間。

　　所有人的眼裡都湧出了幸福的眼淚。

　　顧慕初更是開心得不知所措，「我去，我去告訴媽，這個好消息。」

　　顧聿一把顧之珩從地上扶起來。

　　關韋拍了拍顧之珩的肩，眼眶含著淚水，「好孩子。」

　　顧之珩拼盡了全力。

　　這是他從醫生涯中，做的最艱難的手術。

　　可這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　　他把爸爸救回來了。

　　哪怕，哪怕爸爸還能活十年，他也沒有遺憾了。

　　這十年，就讓他們這些孩子，好好地照顧他，讓他好好去享受屬於他的生活，就夠了。

　　顧少霆醒過來時。

　　全家人都圍在他的身旁。

　　「爸。」

　　「爸爸。」

　　「爸。」

　　「少霆。」

　　「霆哥。」

　　每個人都在喚他。

　　他的視線掃過每一張緊張和心疼的臉，遞給了大家一抹放心的笑容。

　　「我……沒事。」

　　他很虛弱，但是每個人的臉上，都是劫後餘生的幸福。

　　「慕初，你帶著媽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，我留在這兒陪爸爸。」顧聿一說。

　　顧慕初不同意，「我要留下來陪著爸爸。」

　　「你去照顧媽媽，我照顧爸爸方便一些。」顧聿一堅持。

　　顧慕初還想說什麼時，莫念初開了口，「你們都回去吧，我在這兒陪你們爸爸。」

　　「媽，您的身體……」顧聿一擔心的。

　　「你爸他手術成功了，我的病也好了，你們都回去吧，都聽話。」

　　莫念初的決定。

　　大家都沒法反駁。

　　待孩子們都離開後。

　　關韋這才坐下，跟顧少霆說了幾句話。

　　「霆哥，你覺得怎麼樣？」

　　顧少霆點頭，虛弱地笑著，「挺好的，我這命也是大，又讓我撿了十年。」

　　「別這麼說，興許十年後，醫療技術又進步了，你的心臟……」

　　顧少霆搖了搖頭。

　　他自己的身體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
　　十年，已經是極限了。

　　「關韋，你年輕的時候，跟在我身邊多年，我的身體狀況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，我能再活十年，我已經很感恩了。」他擡手握住了莫念初的手，深情地望著她，「能看到阿初變成小老太太，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了。」

　　莫念初難受的直掉淚。

　　關韋也是一陣唏噓。

　　「你這一病，孩子們都長大了許多。」關韋還是勸著，「你以後啊，也別太操心孩子們了。」

　　「前段時間，我和阿初，已經把我和她名下的公司能及股份，都分清楚了。」

　　說得更清楚一點。

　　他已經把後事都交代明白了。

　　孩子們都長大了，可以獨當一面了。

　　他很放心。

　　「霆哥，等你病好了，就去海城吧，我在海邊的小漁村，買了兩套房子，沒事的時候，咱哥倆就出海釣釣魚，種點有機蔬菜，操勞了一輩子了，也該好好放鬆放鬆了。」

　　關韋的提議，得到了顧少霆的認可。

　　「好啊，等我病好了，我就帶著阿初，去找你。」

　　「那咱們可說好了，不許說話不算話。」

　　顧少霆笑著，「好，一言為定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