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他站不起來
聲落,孟揚就推著晏錚過來。
他今兒穿著一身青色長衫,肩披白裘,襯得整個人如謫仙一般。
偏嘴裡句句是刺,戳得裴卓跳腳不已:「晏三郎?你怎麼來了?我和我楚家妹妹說話,幹你什麼事?」
晏錚鳳眸一挑:「你姓裴她姓楚,算哪門子親戚,這聲妹妹也叫得出口?」
「你!」裴卓瞪眼片刻,忽醒過神來,「我知道了,你這是後悔和離了是吧?姓晏的,好馬不吃回頭草,你要有種就躲遠些,別再來糾纏她!」
楚若顏聽得心驚膽戰。
這裴小國舅怎麼敢得的啊?
雖說他在渝州也是個小霸王,但碰上晏錚這尊閻君,那也隻有被碾為飛灰的份兒啊!
正要出去勸架,便聽晏錚好整以暇來了句。
「沒種又如何。」
楚若顏:「……」
裴卓呆住,完全沒想到這眾皆稱讚的安寧侯會不要臉。
就在這時,一個甜甜的聲音傳來——
「爹爹、叔叔,你們在說什麼呀?」
順著聲音來處望去,隻見一個五六歲左右、眉眼輪廓與晏錚有幾分相似的小男孩走了過來,他身上穿著國子監學服,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又無辜地望著他……
裴卓五雷轟頂,艱難道:「你……方才叫他什麼?」
他手指著晏錚,小男孩理所當然道:「爹爹啊!」
爹、爹爹……
據他所知晏三就成過一次親,那這小娃娃的娘豈不是——
念頭剛落,就看見楚若顏從馬車中鑽出來。
那小男孩看見她歡呼一聲撲過去:「娘親!」
楚若顏連忙接住他:「小心些!」
這表面訓斥實則寵溺的口吻,直叫裴卓天都塌了,一臉哭喪道:「他、他真是你們倆的兒子?」
楚若顏嘴角一抽,就聽見晏文景奶聲奶氣道:「叔叔你在說什麼呀?我當然是我爹娘的兒子呀!」
他鼓起腮幫子一臉不悅,裴卓下意識道:「我不是說這個,我是說他晏三一個瘸子也能生孩子?」
話落就反應過來,這娃娃都這麼大了,肯定不是現在生的。
裴卓跺跺腳,臉上滿是糾結:「楚……你、你反正考慮清楚,他晏三都廢了雙腿,以後肯定都『站』不起來!」
楚若顏隻覺莫名,瘸子站不起來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?
豈料身後殺意驟起,晏錚寒著張臉道:「本侯站不站得起來,也輪不到你過問!」
眼瞅著人要暴怒了,楚若顏忙道:「裴小國舅,今日實在不趕巧,您先走吧。」
裴卓點點頭,又看了眼晏文景,邊走邊咕噥:「怎麼就有孩子了呢?」
聽著甚是痛心。
楚若顏眼看他走遠,才鬆口氣:「侯爺,您與他置什麼氣,京中皆知裴小國舅生在渝州,粗野肆意,您就算不看在裴皇後的份兒上,也得想想他身後的裴氏一族吧?」
那可是一方世家,皇權更替也影響不了他們的位置!
晏錚原還有些惱怒她替他說話,可一聽這言下之意,似是在擔心自己。
於是那口氣頓時就順了:「嗯,你說得極是。」
楚若顏:「?」
這閻君腦子沒壞吧,今日這麼好說話了?
訓完大的,扭過頭又來看小的:「文景,你也是,騙人也該找個有信服力的說辭,我如今才及笄一年,怎會有你這麼大的孩子?也就那裴小國舅單純不設防,才被你給蒙了去。」
晏文景「哦」了一聲,乖乖受教。
晏錚忽道:「不錯,他腦子蠢笨,連這都看不出來,你日後還是少與他接觸。」
楚若顏扶額,今兒這晏三怎麼跟嗆火藥似的,處處就跟裴卓過不去了?
她隨便敷衍兩句,問:「文景,餓不餓?」
晏文景下學之前就吃過了,而且今天的飯菜還是他最喜歡的東坡肉,小肚子早吃得鼓鼓的,但還是一個勁兒點頭:「餓了餓了,三嬸嬸,我們去吃東西吧!」
楚若顏也想找個安靜的地方,便問:「侯爺有什麼忌口的嗎?」
晏錚搖頭,她道:「那就去吉祥酒樓吧,我記得他那兒的東坡肉堪稱一絕,是文景最喜歡吃的。」
「啊?又吃——」晏文景蹦了幾個字就趕緊捂住嘴巴。
他可憐兮兮地看向晏錚,晏錚淡定道:「我今日晌午吃的東坡肉,換一個吧。」
「哦,那就吃古董鍋吧,清淡一點。」
吉祥酒樓。
晏文景沒吃上兩口就說要去背論語,晏錚讓孟揚陪他去了隔壁,淡淡道:「文景近來讀書很用功。」
「用功是好事,文景這孩子心思重,能沉下心來多念念書,對他有好處。」楚若顏說罷,又提起正事,「對了,今日曹大人過府,說宮裡那位有意讓昌祿伯頂罪,將貪墨一案全認下來,你知道嗎?」
晏錚目光一凝:「知道。」
楚若顏釋然,她猜的果然沒錯:「所以你才買通人,將他放出來造成逃亡的假象,橫豎人一死,宮裡就沒辦法全栽他頭上了……」
晏錚點了點頭,欲言又止:「怕嗎?」
「怕什麼?」
楚若顏擡頭,看見他眼裡難得有兩分不安,忽然就明白過來,「侯爺是說昌祿伯?為何要怕,他貪墨軍餉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日,至於四姑娘,侯爺不也沒動她嗎?」
晏錚懸著的心徹底落地。
他行事之前也曾想過,這般狠辣,會不會嚇到她?
可終究血仇在前,忍不住下手。
好在她到底沒有怪他……
「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?一查到底嗎?」
晏錚嗯了聲:「不過顧遠那邊有些麻煩,此事牽扯到他的門生兵部員外郎宮賀,若是這老傢夥不肯出面,隻怕很難逼那人就範。」
那人指的當然是皇帝,楚若顏沉吟道:「顧相嗎?我倒有一個法子……」
晏錚揚了揚眉,但見她微微一笑,「這樣吧,此事交給我,但有個條件。」
「你說。」
楚若顏斟酌著言辭道:「今日曹大人那番話,若顏以為也有些道理,凡事太絕,緣分勢必早盡,如今晏家的血仇一一得報,那侯爺日後,可以少沾些血嗎?」
古董鍋沸騰,升起一陣白霧。
霧後女子的眼神清明如水,晏錚不由恍了下神,點頭。
下一刻就見那雙眼睛肉眼可見的亮了起來:「多謝侯爺!」
他隻覺心裡也像這沸鍋一樣,暖意盎然,忽而想到什麼沉了聲:「曹陽怎麼去了你的府上?他是去找麻煩的?」
這也難怪,他掌管大理寺,一般除了刑獄訴訟很少會登門。
楚若顏趕緊將白天發生的事解釋一遍。
晏錚才舒開眉頭:「原來如此。」他指尖點著桌面,「他既要成你姑父,又提點貪墨一案,禮尚往來,我也送他一份禮吧——你回去告訴他,成親之日,務必躲開清平郡主。」
楚若顏詫異:「清平郡主?」
那不是皇帝寡居的表妹嗎?她沒有再嫁,而是在府上養了幾十個面首,成日裡尋歡作樂,先前姑母還讓她學她呢!
晏錚瞧她發愣的模樣,唇邊牽起一抹笑:「曹陽人雖闆正了點,但位高權重,你以為京中就沒人盯上他?」
楚若顏變了臉色:「你的意思是,清平郡主也看上他了?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