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恨不得他死啊
楚若顏看著慷慨陳詞的老太君。
忽然很慶幸晏錚沒有回來。
賣祖求榮、通敵叛國……這些連官府都未曾斷下的罪狀,至親長輩反先下了定論,誰受得了?
晏老太君說完,轉身看向晏太公。
這老人家已經八十高齡,耳朵眼睛都不太靈敏了,隻道:「這到底是老太君的家事,老夫今日來隻是做個見證……」
晏老太君要得也就是這話,轉頭看向場中:「晏家族人俱在,可有什麼話說?」
場中無一人作聲。
就像晏太公說得,這是大房的家事。
晏序死了,老太君要代他作主那也是老太君的事,旁人何必蹚這渾水……
隻有二房的晏承武,上次被晏錚打傷了臉,記恨前仇大聲道:「祖母沒說錯!大伯父在世之時,這三堂兄就極不孝順,惹得伯父伯母厭棄不說,幾個同胞兄弟亦對他沒個好臉色,這種人,留在晏家隻會敗壞晏家名聲!」
「說得好!」
一道清脆的女聲倏地響起,打斷了準備附和的眾人。
晏承武以為是知音扭頭看去,說話的居然是楚若顏!
他不禁愣住:「你、你也贊同我的看法?」
楚若顏猛點頭:「不錯,而且這晏三郎不止堂弟說得這般,他還生性冷漠,寡言少語,動輒與人冷臉,極不好相處……」
眾人聽得面色怪異。
這晏三的人緣有這麼差嗎?連剛娶進門的新婦都如此數落他了?
三房的晏承浩小聲道:「三堂兄其實也沒那麼壞,他、他小時候還救過我……」
這話一出所有人齊刷刷地望過來,李玉趕緊捂住他的嘴:「大人們議事,哪有你說話的份兒?」
薛氏哼道:「三弟妹,自家孩子,還是要照看好,不然像文景一樣,被晏三騙得死心塌地,你可沒地兒哭去!」
李玉連忙應是。
這時晏臨咳嗽兩聲:「母親,既然連三郎的新婦都如此說了……」
「二叔不急。」
楚若顏出聲打斷,「妾身還有話沒有說完呢,這晏三郎固然冷漠、不合群,可他有過不孝之舉嗎?」
「不說遠的,就是前些日子祖母您病得昏沉,打碎了葯碗,拿著碎片險些傷到自己,是他在新婚夜趕來制止,您還記得嗎?」
晏老太君面色一陰。
她又朗聲道:「再往前,祖母您病危,也是他讓方管事四處求葯,甚至求到妾身府上,不惜以解除親事為代價,也要替您求來那千年野山參,此事您又還記得嗎?」
場中一片靜默。
大多人的目光都有些動容。
若真如她所言,晏三郎的樁樁件件,都堪稱是孝子賢孫啊!
可晏老太君隻是拂手:「他那都是裝出來的!若非此子極善偽裝,老身的荀兒又怎會被他矇騙,叫那賤婢盜走了城防?」
這賤婢指得自然是阿蕉。
楚若顏眉色一冷,看來平靖侯造的謠言,終於還是傳進了晏家的耳朵。
她柳眉一軒:「祖母,此事官府都還未查清,您怎能這般武斷?」
晏老太君冷笑:「何須官府,如今外面傳得沸沸揚揚,老二,你來說!」
晏臨咳嗽兩聲道:「這事確實鬧得很大,當初三郎救下的那個女子,也一口咬定是他指使她偷的城防圖……」
「是嗎?那官府看來是定罪了?敢問定的什麼罪,通敵還是叛國,淩遲還是腰斬?」
楚若顏冷聲逼問。
晏臨愣了片刻,竟有些心虛:「這倒是沒有……」
楚若顏轉身看向眾人:「諸位,晏家三世三公,歷經百年,什麼樣的陰謀詭計沒有見過?那孤女阿蕉偷盜城防,害死世子,牽累全軍,這樣一個小人的話,難道也能輕易相信嗎?如今晏家第二代僅剩晏錚這一條血脈,難不成就為小人之語,要自絕生路?」
字字句句,鏗鏘有力。
連薛氏、李玉這些原本心有芥蒂的人,也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句。
堂中安靜良久,晏太公緩緩開口。
「若真如三少夫人所言,那賣祖求榮、通敵叛國這兩條罪,確實不能算……」
他本是來走個過場,可這新婦所言字字血淚。
若真是冤枉了晏三郎,絕了大將軍這僅存的一點血脈,他就算到了地底下也良心難安。
晏老太君面色沉得幾乎可以擰出水。
今日來的,二房也好,三房也罷,就是晏太公這些人也與那晏錚無甚交情。
大好的局面,居然也能被她三言兩語給逆轉形勢!
她咬牙道:「好!就算賣祖求榮、通敵叛國兩條罪不成立,可害死全家事實確鑿,你又想怎麼說?」
楚若顏對上她恨意滔天的眼睛,突然後背有些發冷。
方管事曾經說過,晏家長輩們之所以不喜歡他,是因為周歲時那個批語……
果然,老太君緩聲道:「我晏家兒郎,周歲之時都會請大師批命!我兒晏序是將帥之命,武曲星強,一生開疆擴土威震四方!世子晏荀乃勇武命格,貪狼星旺,進取有為!」
「唯有晏錚,周歲時得護國寺了空大師批語——『孤星入命,六親緣薄,一生刑克父母兄弟』!」
說起了空大師時,人人面露敬畏之色。
而當孤星批語落下,眾皆驚呼出聲,最小的晏承浩忍不住叫道:「這怎麼可能,三堂兄是好人呀!」
李玉直接叫下人捂了他的嘴。
薛氏更是驚而起身:「什麼?這不是災星命格嗎?大伯兄他們竟沒將人送走?!」
京中高門都有不成文的默契,算出對家族不利的孩子,通常都會丟到寺廟裡靠神佛化解。
有個別捨不得的,也會送到自家莊子上養著,斷無留在身邊的道理!
晏臨皺起眉頭:「母親,這件事大哥怎麼從未跟我們說過?」
晏老太君沉痛閉眼:「你大哥大嫂就是心太軟!當初本就定好了送去莊子上,可誰知道六歲的荀兒護著不讓,還拿小刀對著自己,說是要走就把他們一起送走……你大哥心疼孩子,這才沒送,還勒令府上不準外傳,終究釀成今日之禍事!」
所有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。
有這麼一番前因在,沒有人會再為晏錚說一句話!
楚若顏心中寒涼。
不禁在想這老瘋婦真得是晏錚的祖母嗎?
今日這話傳揚出去,晏錚可還有半點活路?
她想起夢裡那個孤絕冷漠的閻君,想起那熊熊烈火燒得京中滿天血紅,突然覺得,也不是那麼難理解了。
「晏老太君,您還真是……恨不得他死啊!」
楚若顏開了口,連祖母二字也懶得叫了。
她的目光薄涼如冰,「那麼敢問一句,您說得這些,有證據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