頂樓的露天溫泉，果然不同凡響。

　　24小時專線供到頂樓的溫泉，冒著蒸騰的白氣。

　　一半室內，一半室外，室內的部分也是玻璃穹頂。蒼茫黑夜，繁星點點，簡直太美了。

　　喬澤安興奮地跑來跑去，在裡面泡泡，又出去泡泡，時而喝著旁邊放置的飲料，時而擡頭仰望星空，很新奇。

　　「好了，安安，你該出來了。」喬然泡過溫泉以後，感覺全身前所未有的放鬆。

　　她喊了兩遍，都沒有聽到喬澤安回答的聲音。

　　走近一看，原來小傢夥已經趴在水池邊睡著了。

　　她低頭笑了笑。

　　趕緊用大浴巾將安安從溫泉裡面抱出來，他睡得很沉，雙眼緊閉，鼓起的腮幫子粉嫩粉嫩，讓人忍不住咬一口。

　　「看你，頑皮了一天，終於累的睡著了。」她寵溺地捏了捏他的小臉袋。將他的身體擦乾，然後穿上和袍睡衣。

　　將他抱至二樓的房間，放到柔軟的大床上，並且給他蓋上被子。

　　安頓好喬澤安以後，她穿著睡衣回到一樓大廳。

　　從一樓到三樓，房間很多，也不知道哪間房間是留給她的。

　　她剛走到樓下，突然，身後一具溫暖的懷抱，將她拉入懷中。

　　左辰夜從身後悄無聲息地摟住她。

　　雙臂環繞在她的腰間，他一句話都沒說，隻埋入她馨香的髮絲之間，深深嗅著屬於她的獨特味道。

　　她恢復喬然本來的容貌，他還是第一次這般肆無忌憚地抱著她。

　　喬然身軀一僵，隔著睡衣，都能感覺到他兇前散發出炙熱的溫度。他的身上，有股沐浴過後的清新的味道。顯然他也已經洗過澡了。

　　她試著推開他。無奈他摟得很緊。

　　他將她轉過來，讓她面朝著自己。

　　執起她的手，他將她的手按在他心臟的位置。

　　「喬然……我知道你還恨我，你並沒有原諒我，那天，你拿槍指著我的心臟，有沒有想過，真的殺死我？」

　　他呢喃著，「對不起，念念的事情，我真的不知道。對不起……如果你要我償命，我不會說半個不字。」

　　他罪孽深重。

　　安安，念念。

　　僥倖活下來的安安，隻能停留在思念中的念念。

　　她著龍鳳胎，墜崖落海，老天並沒有給予全部的恩賜。他們失去了女兒，念念。

　　生下來就沒有了呼吸，他能想象到，當時的她有多麼絕望。.

　　他明白，她有多恨他，為什麼四年不曾出現，又為什麼不能原諒他。

　　今晚，其他人提到了她的禁忌。他明白她為什麼失態了。

　　「真的對不起。我寧可你朝我開槍，也不要你像現在這樣，不冷不熱地對待我。」他嘆息道，他看得出來，從禦華庭爛尾樓，她露出真容開始，到鎮定劑藥效醒來，再到一起前往宮蘇言家中用晚餐，她一直對他保持距離，刻意疏遠他。

　　本以為，彼此敞開了真相，合力救出秦念真。

　　他們之間會有所緩和，萬萬沒想到，念念的事情，成為一根深刺，紮在她的心底，成為一道屏障，紮在他們中間。

　　喬然沒有開口，也沒有看向他，手心裡，他的心跳「砰砰」猛烈，她的呼吸有些紊亂。

　　「如果那天，我沒有戴著那枚徽章，我也不會躲開。」他認真道，「這一槍是我應得的。死在你的手中，我願意。」

　　「沒戴徽章，你也不會死。」她終於開口，「心臟旁邊偏一分，穿過肺隔膜和肋骨間隙，分寸我還是可以把握的。你頂多承受些痛苦。」

　　他身軀顫動，微微俯身。

　　薄唇無限貼近她的臉側，「所以，你捨不得我死，對嗎？」

　　想要吻她，卻始終保持著理智。

　　她深吸一口氣。

　　捨得他死嗎？自然是不捨得。否則當年，她怎會在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，做的最後一件事，便是打死閆軍，保全他的性命。

　　安雲熙在場的時候，她也有十足的把握，才會向他開槍。

　　「你畢竟是安安的爸爸。我不想讓安安沒有爸爸。」她回答。

　　他更挨近她，薄唇幾乎貼上她的臉頰，呼吸滾燙，噴灑在她的臉頰之上。

　　「隻有這個原因？我不信。」

　　她本能地向後退一些，卻被他牢牢箍緊。

　　她沒有說話。

　　「明明之前，我們在藍海公寓的時候，在辦公室樓下，那天下著初雪，我們已經……」他沒有繼續說下去，突然轉為深情的告白，「喬然，我愛你。」

　　他用單手，托起她精緻的小臉。

　　此刻他眼裡流露出的光，像是最閃耀的星辰。

　　深情的告白，讓人心神都醉了。

　　「原諒我，好不好，我們重新開始，好不好？」他的聲音，飽含著深情。

　　喬然渾身一顫，雙唇微微顫抖。

　　上一次，從他口中，聽到「愛」這個字。

　　是他當著安雲熙的面，向她告白。遠不如此刻，夜深人靜，心無旁騖，來得震撼心靈。

　　不知為什麼，她眼眶一熱，壓抑太久的苦痛。

　　再也綳不住，瞬間奔湧而出。

　　她小聲地抽泣著，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。

　　如果她能將壓抑的情緒全部發洩出來，該有多好。

　　良久，她再擡頭時，已經止住了淚水。

　　清涼的聲音，娓娓道，「面具戴久了，戲演多了，有的時候，連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。」

　　「在藍海公寓的那段時間，我時常真的把自己當成了ora，忘記了自己是誰，甚至忘記過去。你對我好，我也會陷進去。可是，當面具卸下來，我才發現，自己終究還是喬然。」

　　「念念還躺在冰冷的地下。我又怎麼能夠原涼你？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女兒呢？她一個人孤零零，都沒能睜開眼，看一看美好的世界。」

　　她用力推開他，「對不起。」

　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，「沒有了偽裝，我再也沒法欺騙自己。我還是原來的喬然，不再是ora。」

　　左辰夜呆愣地站在那裡，一雙黑眸中飽含無窮的悔痛。眼裡的光一點點黯下去。

　　她深吸一口氣，「再給我一些時間。」

　　說罷，她轉身奔向一樓的房間，重重甩上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