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晚玉隻覺得頭皮一緊,下意識被牽動著彎下了腰,回首就看見了一手鮮血的遲不歸。
「藏好。」遲不歸將她推入香台之下,隔著黃色布簾,她隻看見遲不歸步伐如鴻雁,轉瞬鑽入了人群之中。
一時間隻聽得見短兵相接之聲,其中夾雜著幾位皇子的驚呼。
「父皇小心!」
「遲兄!」
容晚玉聽出來姜詢的聲音,隻覺得心漏了一拍,猛地掀開簾子,看見了站在皇帝身前,被利劍刺穿肩膀的遲不歸。
「遲不歸!」
遲不歸憋住口中的血腥味,反手一掌打在了那假冒高僧的肩膀上,隻有站在他對面的假高僧能看見他的口型,是一個走字。
假高僧咬咬牙,從懷裡掏出一個黑球,扔在地上,瞬時大殿內被白煙充斥,待煙霧散盡,活著的刺客已經逃離大半,隻剩下殘兵敗將被俘。
「大夫,快去請大夫!」姜詢撲上前接住往後仰倒的遲不歸,大喊了一聲。
「我是大夫!」容晚玉顧不得其他,拿著自己的針袋上前,強迫自己不去看遲不歸慘白的臉,深吸了口氣,在傷口處紮下數針止血。
「容小姐,你這,能行嗎?」姜詢不太信任容晚玉,但一時間無可奈何,「要不還是等大夫來......」
「讓她......治。」遲不歸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三個字,最後一眼看向了容晚玉,眼神開始渙散。
容晚玉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,用了些力道,「別睡,忍著點。江公子,幫我把劍拔出來。」
姜詢一時猶豫,皇帝此時卻走了過來,一把握住劍柄,「朕來。」
說完便利落地將劍抽了出來,鮮血濺了容晚玉半身,她面不改色,又下了三針,撕下內襯布料,狠狠壓在了遲不歸的傷口上。
原本意識有些模糊的遲不歸被這劇烈疼痛刺激地清醒過來,看著容晚玉如鴉羽一般的長睫染上鮮血,緩緩擡起手,替她抹了一下。
容晚玉全神貫注給他止血,被他這忽然的動作弄得一愣,幸虧鮮血染面也看不出紅暈,隻低聲斥責了一聲,「別亂動。」
失血過多的遲不歸似乎反應慢了半拍,聞言又慢吞吞地把手移到她另一邊眼睛,又抹了一下,才垂下了胳膊。
「哈哈哈,這勇士也有繞指柔啊。」皇帝提著劍,彷彿被行刺的不是他一般,看熱鬧看得十分專註。
趕去追擊刺客的護衛無功而返,跪在了皇帝面前,「臣無能,沒能捉住那賊目,請陛下責罰。」
守衛在殿中的護衛頭領也跪地告罪,深深埋著頭,「捉住的俘虜......皆服毒自盡了。」
皇帝沒什麼神情,和顏悅色地對著容晚玉道:「有勞小大夫,再看看那些刺客,還有沒有救。」
容晚玉抽出握著遲不歸的手,分離時忽然停頓了一瞬,爾後朝著皇帝行了一禮,才去一一查看那些刺客。
這些刺客很奇怪,並非都是青壯年,還有一些年邁老者和女子,每人的口舌處都提前藏了毒藥,此時皆嘴唇發黑流血倒地。
容晚玉一一查驗,在摸到一女子的脈搏時,感受到微弱的跳動。
「如何,可有活口?」護衛首領見她起身立刻追問道。
容晚玉搖了搖頭,「這毒毒性猛烈,已經沒救了。」
聽見她這句話,那名女子蒙面之下的嘴唇顫抖,念出一個謝字,不過無人知曉,很快也和其餘刺客一併沒了氣息。
容晚玉垂下手,回到了容束身邊,藏在袖子裡的手彷彿還能感受到遲不歸剛剛劃過的溫度,是一個慌亂的「別」字。
「好得很,朕故意臨行前改換行程,沒想到暗中來了寒山寺還能被這些豺狼嗅到。」皇帝手裡還提著滴血的劍,劍刃靠在首領肩上的盔甲上,「三日查不出這些刺客的來歷,將軍知曉,後果如何。」
訓斥完人,皇帝看了一眼還倒在姜詢懷裡的遲不歸,和站在容束身邊的容晚玉,笑得像個溫和的長輩。
「詢兒之友,容侍郎之女,護駕有功,論功行賞。」皇帝走過容束身旁,拍了拍容束僵硬的肩膀,「侍郎教了個好女兒,巾幗不讓鬚眉啊。將士們多有受傷,大夫趕來之前,有勞容家姑娘了。」
「臣,臣,惶恐,陛下謬讚,能替陛下辦事,是小女的榮幸。」容束哪見過容晚玉紮針的本事,唯唯諾諾地應下。
角落裡,容沁玉跪在二皇子身側,隻覺得渾身發冷。
適才一切太過混亂,她想著富貴險中求,不顧危險往二皇子身邊擠,未料自己的扭傷未好全,撲倒拽住了二皇子的衣擺。
本來安全無虞的二皇子被這一拽,沒躲過刺客襲擊,被劃傷了手臂,還好沒有傷及性命。
太子常年習武,也上過戰場,幾乎無恙,環視了大殿內所有人一圈,跟著皇帝的步伐離去。
二皇子則垂著手臂,先走到了容晚玉面前,「有勞容小姐,幫本皇子看看傷勢如何。」
容晚玉瞟了一眼二皇子的手臂,隻傷及了皮肉,遠不及那些倒在地上的將士們嚴重。
」小女隻帶了銀針,皇子的傷無需止血,隻待大夫來用上藥便是。「容晚玉福了福身,轉身便去給受傷嚴重的將士止血。
姜諾未曾想容晚玉會把自己一個皇子晾在一邊去伺候那些士卒,胳膊懸在半空,被容束扶住。
「哎呀,二皇子您這傷看著可真是兇險,定然是護陛下心切,臣看著都覺得揪心,快坐下歇歇。」容束幫容晚玉打著圓場,看了看四周,看見了還坐在地上的容沁玉。
「沁丫頭,快過來幫忙,照顧一下二皇子的傷。」
容沁玉的指甲扣在地上,幾近欲裂,壓抑著腳踝的痛楚,慢慢走了過來,擡眸滿含淚淚,「公子...不,二皇子,都怪我拖累了你......」
「無妨,無妨。」二皇子的眼神卻絲毫沒在她身上停留,而是追隨著大殿內忙碌的容晚玉。
遲不歸躺在姜詢懷裡,恢復了些氣力,強撐著支起了身子,虛弱道:「我無礙,你去幫幫她。」
「你哪隻眼睛看見自己無礙了?」姜詢一陣無語,看見遲不歸的眼神嘖了一聲,將人靠放在柱子上,「行行行,我去幫忙,你小心些啊,別牽動了傷口。」
姜詢看著混不吝,剛剛到混亂中卻也沒傷到一根頭髮,走到容晚玉身邊,還沒開口,就被容晚玉指揮了起來。
「江公子,幫我束緊這個根帶子。」容晚玉將手中的帶子遞給姜詢,快速地將針紮在了將士的大腿上。
姜詢看著那將士被砍斷了,露出森森白骨的腿皺了皺眉,「這還能救嗎?」
「骨頭連著,能接上。」容晚玉一個人跑來跑去,額頭出了不少汗,混著血往下滴落。
姜詢看那血汗都要滴落進容晚玉的眼睛裡,下意識伸出手想幫她擦去,卻被容晚玉利索地避開了。
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氣,「怎麼遲兄就擦得,你還嫌棄上我了?」
容晚玉對這句話充耳不聞,匆匆趕去下一個傷者處,「要幫忙,就跟上。」
「嘿,我這暴脾氣......」姜詢嘴上嘟嘟囔囔,身體卻很誠實,跟在容晚玉身後,讓做什麼做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