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為上級和下屬,姜詢應該有許多問題想要問容晚玉。
比如,她離開京都時的局勢如何,在南方諸國又經歷了什麼,此番來鎮北軍支援可有什麼具體安排等等。
但見到容晚玉後,姜詢怔愣了半晌,開口隻有一句話。
「路上......辛苦了。」
短短幾個字,卻讓平陽和遲不歸都將目光看向了姜詢。
前者知道自己這侄子的心思,隻想嘆氣這傻樣子怎麼追得到人家。
後者則是眉頭微擰,想起自己和姜詢相認後,姜詢對自己始終帶著曾經未有的一層隔閡。
「殿下這話說的,表妹她也是身負皇命,為了澧朝和百姓,再辛苦也是應該的。」
唯有鍾衍舟什麼也沒看出來,反而直接地打破了尷尬的氣氛。
姜詢被鍾衍舟大大咧咧的一句話點醒,很快掩飾好自己的情緒,露出了平日最常見的漫不經心的笑容。
「說得不錯,等咱們凱旋,父皇定然會論功行賞,也不白辛苦這麼久。」
「你一個四皇子,說得跟眼裡就皇兄那點賞賜似的,丟不丟人。」
平陽伸手兜在姜詢的後腦勺上,嫌棄中卻可見親昵,這對姑侄有了並肩作戰的經歷,顯然比從前更為親厚了。
「行了,都別傻站著了,先讓晚玉去休息。」
主帥下令,無人不從,遲不歸順勢道,「主帥,那屬下先領著永寧郡主去她歇息的帳篷安置。」
對於近來十分出彩的後輩,平陽還算和顏悅色,擺了擺手示意他帶著容晚玉前去。
兩人離開後,平陽看著他們莫名和諧的背影,隨口道,「看著晚玉和鍾稷倒比你這樣親表兄還親些。」
遲不歸的身份,隻有至親的幾人知曉,鍾衍舟聞言,憨厚一笑道,「是,他倆......打小就親。」
平陽本就是隨口一提,沒將這話放在心上,側首見姜詢的目光還黏在容晚玉的背影上,嘴角抽了抽,伸手擰了一把姜詢的胳膊。
「別看了,人影都沒了,跟我來。衍舟,你帶著人把糧草清點後送去糧倉。」
胳膊上的痛楚讓姜詢回過神來,齜牙咧嘴地邊揉胳膊邊跟著平陽到了她的帳篷裡。
在軍營中,平陽沒有留人近身伺候的習慣,帳篷內隻有她和姜詢。
平陽睨了一眼還在揉胳膊的姜詢,環臂問道,「知道我適才為何擰你嗎?」
姜詢如何不知,習慣揚起不正經的笑容道,「知道,姑母是擔心侄兒感情用事。姑母放心,適才不過是一時露怯,之後行事定然是公事公辦,不會罔顧軍規的。」
想起離京前,和容晚玉的那番談話,再看著眼前明顯心有不甘的侄子,平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。
「晚玉幫著你做了不少事,你該比我更了解她的志向。她可以成為你最得力的下屬,但絕無可能成為被困在金籠中的雀鳥。」
平陽不想多幹涉晚輩的感情,但知道容晚玉的志向後,更不願她被兒女情長所束。
毫不留情的話,既是幫容晚玉表明態度,也是想勸姜詢歇下沒有可能的心思,不要因為感情之事失去這樣難得的助力。
姜詢聞言臉上的笑意都難維持,面上雖然未變,心中卻滿是苦澀。
他比平陽知道的更多,除卻這些,自己心意難成的更大阻力,是容晚玉心中已有一人。
他知道,姑母的話是一番好意,也知道她的話句句在理,卻忍不住反問了一句。
「我知道,她有兼濟天下之心,若我許她皇後之位——」
「那你可知,她心中的天下,不止澧朝?」平陽打斷了姜詢的話,語氣變得嚴肅了許多。
「況且,皇後之位又如何?聽著是澧朝最尊貴的女子,實則能經手的還不是那些後宅之事。」
對於皇室心存野心手握權柄的男人,平陽實在太過了解,她不相信,哪怕是姜詢,也做不到可以分權給自己的枕邊人。
見姜詢因自己的一番話有些失落,平陽也有些於心不忍,最後在他肩上拍了拍。
「行了,你自己在這兒好好想想,冷靜冷靜。明日,還要和晚玉一塊兒議事,記住你自己現在的身份和責任。」
說完,平陽便轉身離開了帳篷,隻留下姜詢一個人站在原地。
比起平陽和姜詢談話的沉重壓抑,容晚玉所在的帳篷則熱鬧許多。
如今鎮北軍負責軍醫事宜的是阿月和塔姆亞,還配了幾個從京都帶來的澧朝大夫。
因和北域大軍教手,出身北域的阿月和塔姆亞顯然更適合任軍醫一職。
原本對他們的身份頗有微詞的澧朝大夫,在見識了兩人聯手破解了碩金丹之威後,也甘拜下風了。
「你來了,我和塔姆亞便輕鬆了。」阿月見到許久未見的好友,連一貫的清冷姿態都沒維持住,笑意難收,緊握住了容晚玉的手。
塔姆亞在一旁也不住點頭,在鎮北軍的這段時日,他因為熟知北域的藥材,和阿月沒少共事,如此相處下來,對她之前的芥蒂倒是消散了。
「旁的不說,就你拿手的針灸之術,用來止血,便能在傷兵身上起到大作用。」
容晚玉看見故友安好,心中也很是開心,對塔姆亞特別表示了關心。
「你放心,我此番來,在戰事結束前是不會離開的。咱們三人聯手,定能破解那蠱術,儘快還北域一份安寧。」
兩個半大夫碰面,說不了幾句旁的,便會將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到了醫藥上。
阿月和塔姆亞顯然也是有備而來,拿了不少他們研究的關於拜月丹的文本。
從兩人口中,容晚玉也算對金戈亞族用來操控北域大軍的這枚特殊蠱葯,有了一個全面的了解。
「此藥名為拜月丹,以草藥、蠱蟲為原料,輔以稀有礦石製作而成。」
阿月遞給容晚玉一張記載了拜月丹配方的紙張,上面有著各式各樣的原料,其後還有阿月和塔姆亞試驗數次得出的用量。
「有了歸德將軍帶人從北域軍營拿來的東西,我和塔姆亞幾乎將拜月丹的配方研究了個七七八八,但有一味最關鍵的藥引,始終沒有頭緒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