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 回京事
彼時寧芙正坐在案桌前,給寧夫人寫回信,聞言擡頭看了婧成一眼,笑道:「有沒有男子喜歡,都並非大不了的事。」
被男子哄搶,算什麼好事,到頭來還不是隻能選一人,且未必就能選到好人,不像男子娶錯了正妻,還可以再娶。女子的試錯成本,可遠遠高於男子。
在寧芙看來,美貌隻有在能帶來利益時,才算得上有用,否則不過是徒增煩惱。
婧成看著她提筆,分明是秀昳長相,字跡卻有幾分淩厲,再往上,露出半截蔥白手腕,練過箭,這手勁就穩,是以筆鋒能如此。
又不由想起,前些日子,她哄著阿芙去野外玩,碰上發狂的狐狸,阿芙穩當地一箭射在了狐狸身上,那鮮血直流的模樣,婧成看了腿軟,而她卻是淡然無比。
婧成有時覺得,阿芙骨子裡,有一絲像祖母康陽,隻是阿芙對家人,包容而又溫暖,不像祖母,便是面對自己人,也顯得冷硬。
「姑母在信中,同你說什麼了?」婧成又轉而問道。
寧芙這下眼裡的笑意真誠了幾分:「說了天大的好消息。」
一直待在關外的兄長,已經回了京中。
「諍表哥回來了。」婧成見她眉眼含笑,也就猜到了,咬唇道,「也難怪你非要回京,不肯再待一陣。」
「你若是想,也可以來京中玩。」寧芙見她不舍,想了想道。
「我不放心祖母,大哥和二叔總在外忙碌,外祖母年紀大了,身邊總要有人跟著。」婧成眼中雖艷羨,卻還是很理智地道,「若是日後能有機會,我再去找你。」
寧芙見過的女君,有愛跟人比較的,也有嫉妒心重的,像婧成這般貪玩的,也不在少數,可從未見過任何女君,枉顧家族之責。
「好啊。」她笑了笑,「我等你來京中尋我。」
寧芙將信送至驛站後,回府正好撞上康陽。
「今日謝府送了些龍井過來,坐著品一盞?」康陽瞧見她後道。
寧芙沉思片刻,點了點頭:「好。」
自她來雍州,康陽隻在先前時喝過一回她煮的茶,如今這是第二次,見她布茶燒爐,有條不紊,舉止秀氣端莊,怎麼瞧,怎麼好看,不由嘆氣道:「雍州這些公子,都留不住你。」
「若是男子能輕易留住我,外祖母就該擔心了。」她笑道。
康陽臉色稍緩,她向來是瞧不上,那些為男人要死要活的女子的,「你父親近月,處置了涼州那幾方勢力,那可是宣王府的地盤,你父親這般趁火打劫,未必不會被宣王府記恨。」
寧芙卻道:「涼州如今隻剩一方勢力,可卻不止父親能與其深交,宣王府也是可以的,這方勢力親父親與親宣王府,並非互斥關係,隻要依舊能為宣王府所用,宣王府的損失,就並不算大。」
康陽不禁多看了她一眼,忖度片刻,道:「你這是在故意針對宗肆?」
「我隻是在替國公府考慮。」寧芙垂眸道。
兩人坐了好一會兒,香榭之下,花草已然枯去,原是又過去了一個時令,康陽端坐片刻,道:「記得你初來時,便敢拉著我的手喊我外祖母,連你阿母,小時候也不敢這我面前這般沒規矩,眼下你長成大姑娘了,我卻是懷念那時。」
「我依然是敬重外祖母的。」寧芙安靜了會兒,如是說。
康陽也明白她的意思,敬重跟親近,是兩碼事。
其實康陽也想過李放這事,如果沒有晉王兜底,就算她得知阿芙不喜歡宗肆,她還會不會利用她?她竟一時給不出答案,連她也不敢保證,真在那種時刻,就一定不會用阿芙去當籌碼。
人心都是險惡的,她愛阿芙,卻更在乎這公主府,沒有人能知曉,自己若真身處絕境中,能做出什麼事來。
對阿芙而言,這便是背叛,又有幾人能輕而易舉原諒背叛?
康陽閉上眼,再睜開時,已恢復了清明,不再去求阿芙原諒,隻道:「打算何日走?」
「阿母讓我儘早回去,後日我便走。」寧芙道。
康陽愣了一會兒,沉默半晌,道:「也罷,你母親也定已十分思念你,既然如此,我便先吩咐人,替你準備好車馬。」
寧芙道:「阿母也是十分思念你的。」
想到女兒,康陽眼中,生出了幾分笑意,「你如今長開了,倒是像極了你阿母。」不過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。
臨走那日,隻有康陽與婧成來送她,雍州各府的人本也想來,都被康陽給打發了,不願瞧著那些公子,看見阿芙便走不動道的模樣。
婧成眼睛紅紅的,淚花閃爍,像隻被丟棄了的小狐狸。康陽則一副尋常時的清傲姿態,吩咐人將那珍品,塞了滿滿一馬車。
「時候不早了,儘早趕路吧。到了京中,給我來封信。」康陽道。
「外祖母要照顧好自己。」寧芙還是忍不住關心道。
康陽笑起來,隻揮手示意她上馬車。
寧芙不再耽誤。
坐在馬車上,她看著遠處越來越小的人影,終究還是有了幾分傷感。
「姑娘,三公子想必也一直思念你,如今回去終於能見到他了。」冬珠有些高興道。
提到寧諍,寧芙生出了幾分期待,最後一次見兄長,是他冰冷的屍體,那時刻骨銘心的痛,她還記得,兩輩子裡,沒有比這還讓她痛心之事。
如今,終於又能見到兄長了。
……
半月後,宮中。
寧諍在敬文帝面前述職時,忽聽張公公道:「聖上,世子求見。」
「讓他進來。」敬文帝淡淡道。
寧諍不由回頭看了一眼,宗肆一身玄底暗紋玉綢袍子,玉冠上扣了一支羊脂玉簪,氣度從容,面容清雋,隻那從容的氣勢中,又分明帶了幾分疏遠與孤傲之意。
注意到他的視線,宗肆朝他瞥了一眼,僅僅隻是一眼,冷淡地似乎並未將他看在眼裡。
寧諍收回視線,同樣沒把他放在眼裡,他一向看不慣他,便是幼時,兩人就玩不到一起去,還因為阿芙爭一支風箏,大打出手過。
「是我妹妹想要。」幼時他還算客氣,隻想將可愛的小雀風箏,給阿芙。
在他身側,才四歲的阿芙,頂著張可愛的臉,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,一臉期待的看著宗肆。
「你妹妹想要,與我有何關係?」宗肆卻冷漠道,「你若有本事,就自己搶回去。」
寧諍沒搶到,這隻風箏後來在謝茹宜手中,阿芙羨慕得不行。
想到幾月前,宗肆是因未妥善處置好外祖母康陽長公主一事,才受了敬文帝的遷怒,寧諍不由得笑了聲。
「聖上。」宗肆躬身行禮道。
「罰了你三個月,你姑母就生朕的氣了,天天在朕面前念叨,如今三月,總算過去了,一會兒去你姑母那坐坐,替朕說說好話。」敬文帝和藹道,宗肆的姑母,便是宗貴妃。
「臣遵旨。」宗肆道。
敬文帝又關切道,「原本你自雍州回京,你母妃便同你姑母提過你的親事,不過因你受罰而耽誤了,眼下這事也該提上日程了,你自己可有心儀的女君?」
宗肆道:「京中女君,皆秀麗端莊,隻是臣暫時並無愛慕之人。」
寧諍在心中暗罵他虛偽,他這無非是,不想讓敬文帝探到他的底。
敬文帝似笑非笑道:「是你眼光太高,誰也瞧不上。原本謝家姑娘,倒是與你相配,你們卻未看對眼,如今我倒不知道,還有哪家姑娘,能讓你滿意。」
宗肆並未言語。
「諍兒的親事,是不是也還未有著落?」敬文帝又問。
寧諍則坦誠道:「臣心中已有了打算。聖上,臣有一個不情之請,今日可否讓臣早些回去。」
「可是有什麼要事?」敬文帝好奇道。
「臣妹阿芙今日回京,我想早日回去迎接她,臣與她已有兩年未見,想早些回去敘敘舊。」寧諍道。
宗肆看了他一眼。
敬文帝回想了須臾,笑道:「阿芙丫頭如今,也及笄了吧,眼下回府,及笄禮得補上。去年過年在宮中吃飯,皇後與她見過一回,跟我念叨了好幾次,說是小女君討巧得緊。」
這話就有些意味深長了,如今敬文帝暫時拿康陽公主府沒辦法,又怕康陽心生忌憚,便有可能動以親事安撫康陽的主意。
康陽的親孫女,敬文帝不放心,可外孫女畢竟隔了一層,寧國公府又無兵權,真要嫁給皇子,也助力不多,掀不起風浪來。
寧諍隻當不知,恭敬敷衍了過去,餘光又掃了一眼宗肆,不知這主意,可否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,畢竟他一向是怕寧國公府打他的主意的,未嘗不會替阿芙先找好夫君,一來能杜絕他自己成為那個「夫君」,二來也能替敬文帝平衡與康陽公主府的關係。
宗肆則神色從容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。
寧諍並未久呆,早早出了宮,正好與孟澤撞上。
「這麼早就出宮了?」孟澤對他倒是挺客氣,畢竟寧國公府雖非宣王府那般有勢力,但拉攏過來,也不是壞事。
「我妹妹今日回京,得早些回府。」寧諍道。
孟澤想起寧芙,道:「我替四姑娘養了隻鸚鵡,如今養得穩定了,不如送回去給她自己養。」
他命人取來鸚鵡,與寧諍一塊去了寧國公府。
兩人剛及寧國公府門口,一輛馬車正好停在了國公府門前。
馬車上那女子,柔夷輕掀起簾子,便隻露半隻手,那纖纖玉指,白若珠玉,好似那價值連城的珍寶,卻已讓人不由好奇,這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女。
待那女子下車來,卻是教孟澤驚艷得忘了言語。
美人身披一件簡單的白狐裘,卻依舊艷麗決明,周圍一切似乎黯然失色了幾分,教人視線便隻能停留在她身上。
那雙眼,猶如山間之泠泉,澄凈純潔,如含情羞怯。
那嘴唇,增之一分太艷,減之一分太淡,如那初初開出的花瓣,嬌艷欲滴。
那細腰,更是楚楚一握,堪堪能入懷,盈盈芊芊,柳梢兒都不及其靈動。
世上絕色,難得其二。
「哥哥。」寧芙一見寧諍,便盈盈笑起來,這一笑,更是讓人移不開眼。
孟澤這才反應過來,寧國公府的寧四姑娘,居然出落得這麼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