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子放下手裡的綉品，坐回了椅子上，端起茶盞來又喝了幾口，放下，才開口說：「我進了這清水鎮以後，一路打聽，都說你們這明月綉坊是這清水鎮上最好的綉坊，現在看來，也不過是如此。」

　　柳娘的臉色有些掛不住，眼睛微微眯了下，語氣裡的熱情也減了幾分：「這位小姐，我這明月綉坊在這清水鎮已經開了十多年了，還沒有一人說我們的綉品不好呢。」

　　「哦？」

　　女子滿不在意的看向她，眼神閃過一瞬間的銳利：「您的意思是我是故意過來找碴了？」

　　「我可沒有這樣說。」

　　柳娘不卑不亢的懟了回去。

　　女子揮手：「翠綠，去將馬車上我們在別的地方買的綉品拿下來，讓她們看看。」

　　「是，小姐！」

　　穿著翠綠色衣服的丫鬟應聲，轉身走了出去，很快拿了一副綉品過來，放到櫃檯上，語氣傲慢的說：「看看吧，這樣的綉品我們小姐還有些瞧不上眼呢。」

　　柳娘走上去，隻看了一眼，愣住。

　　開綉坊多年每日接的綉活無數，隻一眼，她便知道女子手裡的這副綉品，比她綉坊內的任何一件綉品都好。

　　「如何？」

　　女子問。

　　柳娘抿緊嘴唇沒有回答。

　　女子用手點了點自己面前的茶盞，示意她給自己斟一盞茶水。

　　柳娘身體微僵，怒氣湧上心頭，剛要怒聲開口，

　　女子淡淡的話音傳來：「身為綉坊掌事的，卻連這點肚量也沒有，明月綉坊能在這清水鎮上風光十多年，看來也不過靠的是運氣。」

　　這話猶如一盆涼水，從頭澆下，霎時澆滅了柳娘心裡的怒火，是啊，自己來這清水鎮十幾年了，雖每年都和掌櫃的一起回京，給主子彙報這一年的盈餘，可畢竟隻有那麼幾天，有些目光短淺了，這位小姐拿出來的綉品，確實比自己綉坊裡的要強上百倍，自己又有何不服氣的呢。

　　想到此處，收斂了怒氣，來到女子面前，端起茶壺，給女子斟滿了盞中的茶，放下茶壺後，後退了一步，點頭：「小姐見諒了。」

　　女子看她一眼，眼裡有了幾分讚賞，端起茶盞，喝了幾口，放下，才開口：「你經營綉坊多年，想必也認識好的綉娘，我想給我那親戚，尋找一副好的綉品，不知你能不能做到？」

　　「這……？」

　　柳娘遲疑。

　　剛才那幾幅綉品，便是綉坊裡最好的綉娘繡的，要是再找好的綉娘……。

　　「我趕得急，你們也沒必要做大件，這件吧，給我綉一個喜鵲登梅的帕子，拿出去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。」

　　看女子這架勢，是非要在自己綉坊裡要綉品不可了，柳娘咬了咬牙，問：「不知小姐何時要？」

　　「三日以後，還是這個時辰。」

　　「好！」

　　柳娘應下。

　　女子站起身，走了出去，兩名丫鬟急忙跟在身後。

　　柳娘恭送出來，看著女子上了馬車，轉身吩咐夥計：「去準備馬車，我去清水村一趟。」

　　夥計趕著馬車過來，給掌櫃的留了話，柳娘坐上馬車去了清水村。

　　而在綉坊不遠處的拐角處，剛才那名女子乘坐的馬車停在那裡，看到柳娘坐著馬車走了，女子吩咐：「翠綠，給他們傳信，跟上馬車！」

　　「是，小姐！」

　　翠綠應聲，對著遠方一揮手，當即從暗處又走出來一輛馬車，跟在了柳娘馬車的後面。

　　「住處可找好了？」

　　女子又問。

　　「稟小姐，找好了，是一個乾淨的院落，隻是小了些。」

　　穿粉色衣服的丫鬟鸞紅屈膝回答。

　　「無礙，左右我們也住不了多少時日。」

　　女子說完，落下車簾，吩咐：「走吧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柳娘一路來到清水村，直接去了工人房。

　　馬氏正好從縫製內衣的房間裡出來，看到她微微一愣，隨即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：「你是要找箬兒嗎？她今日不再這裡。」

　　「不是，表……」

　　話出口，柳娘猛然想起馬氏以往的話，趕緊將後面小姐兩個字咽了回去，可讓她稱呼馬氏，她也喊不出來，抿了抿唇，說道：「我是來找您的。」

　　「何事？」

　　柳娘左右看了看，微微壓低了聲音：「您能否借一步說話。」

　　馬氏領著她來到一處空的房間裡。

　　「有什麼話您就直說吧。」

　　柳娘將剛才綉坊內發生的事情毫無隱瞞的告訴了她，最後說道：「我也是迫不得已，才來找您，明月綉坊在這清水鎮上十幾年了，總不能在今日砸了招牌。」

　　馬氏微微皺眉，按理說她既然和程明撇清了關係，這綉坊的事，與她沒有絲毫關係，可若是綉坊砸了招牌，在這請水鎮維持不下去了，那麼和箬兒的生意必然也會受影響。微微思量了一會兒後說：「我許久沒有綉過了，手生疏的很，恐怕不會有你期待的那樣好。」

　　柳娘急忙說：「您上次給箬兒姑娘繡的香囊我看過了，綉技還是一如既往的好，你隻管去綉，我保證那位小姐會滿意。」

　　「既然如此，三日後你命人來取吧。」

　　「多謝表小姐。」

　　柳娘忍不住道謝。

　　馬氏微蹙眉。

　　柳娘這才驚覺自己又喊錯了，心裡緊了緊，勉強扯出一絲笑容：「我這叫順口了，一時半會改不了，還請您見諒。」

　　馬氏輕嘆一口氣，問：「你可知道，如果你這稱呼被我家裡人聽到，會給我惹來怎樣的麻煩？」

　　柳娘愣住。

　　「以後你還是喊我馬大嫂吧，雖然口生了些，時日長了也就習慣了。」

　　「是，馬……大嫂！」

　　柳娘總歸還是不適應，大嫂兩字好不容易才喊出口。

　　馬氏笑著對她點點頭。

　　柳娘一陣恍惚，暗想著怪不得這麼多年主子一直對她念念不忘，即使在鄉下這麼許多年，馬氏身上的氣質依然未變，若是當年主子和她要是沒有那場變故……，

　　想到此處，柳娘趕緊搖了搖頭，阻止自己再想下去。

　　兩人從屋子裡出來，正巧張氏從屋內出來，看到柳娘，愣了下，「夫人，您這是……？」

　　「我來找馬……大嫂幫我綉個帕子，想著沒有別的事，便沒有過去打擾你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