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位年輕人樣貌清秀，脾氣溫和，要是靜心學的話，潛力不錯。隻是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，早就在業界宣布了不收徒了，要是再收個徒弟的話，那他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？

　　小丫頭貼心的話語又讓他多少有點為難，人家可是盡心儘力給自己治眼睛，一直就沒提診金一事，就提了這麼個條件，偏偏這個條件讓人頭疼的棘手。

　　丫頭給了他第二次光明，而他卻無法滿足丫頭的心願，說起來也是他這個做老的不要臉了。人小丫頭連稀世的玉石都不要，估計也就是在等著能把自己的哥哥送到他這裡來吧！

　　看周明章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，夏雨覺得自己是真的過份了。為什麼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要求別人答應她提出的條件呢？老人這麼為難，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。

　　怎麼事先沒做做功課，問一聲師父呢？他跟師父這麼熟，應該知道他不收徒的事吧？

　　「爺爺！您不用為難的。真的，不能收就不收，您就當我沒說。」夏雨起身給老人泡了杯白菊花茶，遞到他手上，很巧妙地轉移了話題，「往後您的眼睛要多多保護，喝點清肝明目的菊花茶，裡頭再加點枸杞，效果會更好。」

　　握著手裡的茶，周明章整個人微微地顫抖了一下，沒說什麼，打開杯蓋，喝了一口。

　　還是沉默著，夏雨就趁機找了許多怎麼保護好眼睛的話題來跟他聊，聊著聊著，老爺子才慢慢地恢復了情緒。

　　等老爺子精神頭好些了，夏雨才和夏子源告辭走了。

　　望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，周明章長長地嘆了口氣。

　　「唉！」

　　過沒多久，拿起茶杯喝了口茶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。

　　「唉！」

　　「老周！」一直陪伴他身邊身兼數職的司機劉叔問，「你一直嘆氣做什麼？」

　　劉叔是那個特殊年代周明章在鄉下認識的牛棚佬，兩個人都是無兒無女的孤家寡人。運動結束，兩個人就湊到了一起過日子，也算是相互依靠。劉叔不是京都人，是別的省的，大難臨頭，老婆孩子跟他劃清了界限，放棄了他。

　　之後他心灰意冷，也沒想著回去，乾脆跟周明章來了京都。要是不出意外，他估計就會老死在這兒了。

　　周明章呢？年輕的時候有過妻子，後來妻子難產死了，就再未娶妻。收了一個徒弟傾心培養，準備讓他接替自己的班。

　　沒想到運動開始，徒弟第一個將他打倒，控訴他在學徒的時候「虐待」了他。帶頭抄他的家，拉他去批鬥。寒冬臘月用冷水淋他，大熱天的讓他穿上皮襖子去大太陽底下站著。

　　中暑休克，差點死了。

　　十八般武藝全都在他身上招呼了一遍，要不是他命大，說不定骨頭都變白了。

　　有了那麼個喪心病狂，欺師滅祖的徒弟，他哪裡還敢再收徒？

　　平反之後，他就在業界放了話，此生再不收徒。

　　「我看小丫頭帶來的人挺好的，穩穩妥妥的，不像是有什麼心機的人，也不像是那種喜歡紛爭的性子。很安靜，有時候他一來就去看你雕的那些擺件，手還會在空中一直比劃，應該是很癡迷這一行。」劉叔彷彿被傳染了似的，跟著嘆了口氣，「人生在世，能遇到一個至情至性，又跟自己興趣愛好相同的人不容易，你又何必拒絕的那麼徹底呢？

　　我們兩個越來越老了，家裡的確需要年輕人進來幫扶，喜歡這一行的人不多，感興趣的就更難找。你不收徒可以，收個助手也沒問題的是吧？你的眼睛越來越不行了，這次要不是小丫頭醫術厲害，你的那些原石要什麼時候才能變成雕刻精美的成品？」

　　助手？周明章眼眸一亮，隨即又黯淡了下去，他不需要助手，他一個人慢慢完成，花個五年時間，應該就全部都能做完了。

　　「那男孩子生性沉靜，不像是個喜歡溜街架鳥，不學無術的人，招個助手沒有必要那麼緊張。能用咱就用，不能用還可以辭退，有什麼打緊呢？」

　　聞言，周明章的眼眸又一亮，這回沒有再暗下去。

　　「老劉！我覺得你說的很對，招個助手是可以的哈！這樣我既不用為自己拒絕小丫頭感到不好意思，也給自己找了個幫手。隻是找個助手進來也算是件大事，我得好好想想。」

　　劉叔笑了，勸周明章：「你可別想的太久了，以丫頭的能力，要找人不是難事，萬一找到你那個徒弟那裡，真是禍害了人家那麼溫潤如玉的人。」

　　周明章一愣，沒說什麼，低下頭繼續喝著菊花茶。

　　這邊周明章在考慮，要不要找夏子源當助手。那邊的夏子源從出了周明章的家，心裡就十分難過。

　　隻是他不敢過多地表現出來，夏雨是他的堂妹，他是堂哥，自己不但有病要她醫治，還要她給幫著找出路。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很沒用，來了京都還是和在家裡一樣，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。

　　瞧夏子源悶不吭聲，夏雨知道他心裡不痛快，可這樣的事她也真的儘力了，人家不收，她也愛莫能助。

　　「哥！你先彆氣餒，人隻要有目標，有動力，有激情，幹什麼事都會成功的。周爺爺那裡不行，我再問問別人看看。玉雕界的人是不多，可也總有那麼幾個的。隻要不放棄，那就有希望成就自己的夢想。」

　　「小雨！哥謝謝你！」夏子源露出苦笑，看的人心酸不已，「我隻想在玉雕界佔有一席之地，不管師從何人都無所謂。我隻想系統地學一學這門技藝，再靠著我自己的領悟力去完善我想要的。」

　　「嗯！隻要你有信心，我一定給你找個好師傅。」

　　堂哥既然喜歡玉雕，那她怎麼著也得替他找位師傅。就算自己找不到，還能連師父，慕家都沒辦法嗎？大不了臉皮厚一些，多找找人際關係好了。

　　當然，她最希望的還是堂哥能跟著周明章學習，畢竟他的成就很高，這個時候是沒怎麼體現出來，等過個幾年就完全綻放了。

　　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改變主意，收堂哥為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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