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菀回想了一下上輩子，這麼大的事故，是前世沒有發生過的事情。

　　在前世，王富貴確實調去了江陵飯店。

　　那批外賓的事，她也有印象，當時還上了報紙，報紙上這批外來專家還特意誇了江陵飯店的菜做得好。

　　那次來訪也是圓滿完成了任務。

　　現在這麼看，王富貴這一世不僅沒靠這件事情沾到光，反而還給江陵抹黑了，好在是沒出人命。

　　但就這樣，影響也不是一般的大了。

　　林菀心想，王富貴是不是要被開除了。

　　或者說，他已經被開除了。

　　王富貴是江陵飯店的副總經理，生產安全類的工作都是他負責的範疇。

　　出了這種事情，肯定都由他承擔了。

　　上輩子他就是五天會議之後，最早響應的那一批人。

　　改開之後，王富貴還在江陵飯店上班，後面還升任了商業局的科長，等到所有人都覺得他會走仕途的時候，他果斷辭了職。

　　他捨得鑽研，又瞄的準時機，在九零年代初，江陵飯店變成了他的私人資產。

　　後面經過王富貴的不斷發展，他的餐飲品牌和酒店成了楚省的標誌。

　　現在，是不是一切都要改寫了呢？

　　「菀菀，想什麼呢？」陳淑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。

　　林菀回過神來，笑了笑說道「陳阿姨，沒想什麼，你吃過海鮮沒，我明天帶你去買活沙蝦和帶魚，回來做白灼蝦和煎帶魚吃吧。」

　　陳淑蘭一下子坐了起來「雲澤他爸還在的時候，我在他們軍屬院吃過呢，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。」

　　林菀也來了精神，伸手摸出枕頭下的手錶看了看。

　　淩晨四點半，今天又是月中，正是珠江上疍家漁民悄咪咪交易的時間。

　　「阿姨，你困嗎？我們去趕個早市，買一點回來？」

　　「我困個啥，我興奮的睡不著。」

　　兩人快速起床，穿好衣服，借著月光摸出巷子。

　　林菀熟門熟路地帶著陳淑蘭到一片疍家人居住的碼頭。

　　岸邊腐爛的木闆上擺著新鮮的水草，林菀就知道魚市已經在營業了。

　　她沿著碼頭上停著的漁船，一戶戶找過去，找到李大娘兒子的那艘漁船時，

　　李大娘的兒子正蹲在船頭，看著林菀過來笑著給她打招呼。

　　「來的真巧，今天剛好有一些沙蝦和膏蟹。」

　　「有帶魚嗎？」

　　「那你得去一德路水產店買，你知道的，我們這就賣個新鮮的，那些都賣不了。」李大娘的兒子用生硬的普通話小聲說。

　　七月正是吃膏蟹的時候，有這個也不錯。

　　林菀看向陳淑蘭詢問她的意見，陳淑蘭開口說道「膏蟹可以的。」

　　李大娘的兒子賣海鮮實誠，又都是熟人了，他自然是不會注水的，挑蝦的時候，都找大的活蹦亂跳的挑給林菀。

　　兩人買了四隻膏蟹和半斤蝦，李大娘的兒子還特意多送了一隻沙蝦。

　　回程的路上，江面已泛起層層晨光。

　　陳淑蘭問「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早市的？」

　　自然是從村裡的大娘嬸子們那裡打聽來的，一開始的時候，林菀也不懂。

　　隻有在周末跟谷金鳳一起來的時候，傻乎乎地見到疍家人就問「阿姐，有沒有止咳水啊？」

　　就是有沒有活蝦的意思。

　　疍家人做生意最是謹慎，起初根本不搭理她們，直到後來遇到李大娘的兒子。

　　慢慢混熟了之後，林菀現在對他們的交易習慣，已經摸得一清二楚了，每每過來早市，疍家人也會主動跟她打招呼。

　　就怪實誠的。

　　陳淑蘭過來羊城的日子，每天和林菀過得簡單又充實。

　　清晨時分，林菀和陳淑蘭騎著自行車逛羊城的大街小巷。

　　每當路過陳淑蘭二十多年前熟悉的地方，現在有了大變化的時候，她就會說。

　　「哎呀，這裡原先是個醬油鋪子，現在成二層的國營商店了。」

　　經過沙面時，陳淑蘭望著刷了新油漆的歐式建築，哼了一聲。

　　「五幾年那會，這裡的洋樓門廊下全是打著地鋪的人，現在也收拾的體面了。」

　　走過長堤大馬路時，陳淑蘭突然停了下來，看著江面出神，林菀也不說話，就陪她站著。『陳淑蘭站了好一會，才開口說道「五三年發大水，雲澤他爸爸跟著部隊就來了這裡.....」

　　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。

　　也是這之後，還懷著李雲澤的她沒了最愛的丈夫，李海棠和李雲澤沒了親爹。

　　回去的路上，天空飄起了雨，陳淑蘭笑出聲。

　　「這雨和李雲澤出生那天一樣，下得睜不開眼。」

　　能讓陳淑蘭記了這麼多年，李伯伯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。

　　兩人冒著雨回到家。

　　林菀趕緊燒熱水，讓陳淑蘭先去洗個熱水澡。

　　陳淑蘭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出來。

　　「陳阿姨。」林菀遞給她一顆印著五角星圖案的糖紙。

　　陳淑蘭看著糖笑了笑，林菀的心意她明白了。

　　巷子裡傳來孩子的嬉鬧聲，陳淑蘭仰起頭，看著天井裡，陽光透過楊桃樹的枝葉，在地上灑下細細碎碎的光斑。

　　每天清晨在外面騎車逛一圈回來。

　　林菀就會坐下來看看書，或者給周圍的大嬸小媳婦們改衣服。

　　而陳淑蘭則搬個小馬紮，坐在院門口，和周圍的大嬸、大娘們聊天。

　　她們大多說著生硬地粵式普通話。

　　"吃飯"是"食飯"，"不知道"說成"唔知呀"。

　　陳淑蘭起初還聽不太明白，但沒有什麼事是可以阻擋大媽們之間地交流的。

　　因為除了語言之外，她們還用上了手勢，半蒙半猜的，意思也就了解的差不多了。

　　"我屋企個仔啊（我家的兒子）...."隔壁的阿嬸擡手在自己腰的位置比劃。"咁高嘅時候（這麼高的時候）"。又做出一個翻牆的動作。

　　陳淑蘭就懂了，這是在說她兒子小時候翻牆的事。

　　巷子口的王大娘更厲害，說起自家孫女相親的事，直接站起來來了個現場表演。

　　她先擡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，然後做出孫悟空火眼金睛時候的動作，又長嘆一口氣，雙手交叉在兇前，最後，還掏出手帕假裝抹眼淚。

　　陳淑蘭把大腿都要拍斷了，笑著說"懂了懂了，你家姑娘要求高呢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