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熱鬧的是下雨天，漁民們無法去珠江捕魚，都擠在院子裡拉家常。

　　林菀在屋裡聽陳淑蘭和大娘大嬸們夾雜著南腔北調的聊天，笑得肚子疼。

　　但，說來也怪。

　　這人聲和雨水打在蚝殼上發出的「嗒、嗒"脆響，還有趕著出門、回家的居民們踩著濕漉漉的蚝殼碎片發出的「咯吱咯吱」聲。

　　竟然出奇的和諧。

　　中午一頓飯是正餐，炒上一碟沙河粉配空心菜或者通菜之類的。

　　又或者一鍋艇仔粥，林菀會趁著陳淑蘭不注意的時候往裡面丟兩粒或者三粒瑤柱。

　　陳淑蘭捨不得放，這東西貴，還難買。

　　林菀倒不這麼覺得，東西買回來不就是要吃的？等放到壞了那才是可惜了。

　　這天吃過午飯，許久不見的阿發過來小院裡找林菀。

　　「你前段時間讓我問問，哪裡有院子賣，我昨天找到了。」

　　於是，這天下午，陳淑蘭便沒有再和大娘、嬸子們拉家常了。

　　而是和林菀、阿發一起去了郊外那一帶。

　　在往郊外去的路上，阿發跟林菀說「房子挺寬敞的，在泮塘五秀那一塊，是個帶院子的農家，家裡人早些年去了湘江，就剩下五十多歲的老兩口，在家裡種地，現在沒那麼嚴了，也想從寶安那邊過去，就得把手裡的房子賣了，多少也能換些錢。」

　　林菀腳下用力蹬了幾下，自行車才上了橋「這麼多想去對面的。」

　　阿發跟著她騎上橋，兩人減緩了速度，等陳淑蘭跟上來。

　　阿發「那可不，都覺得那邊生活好錢好掙，我看不一定。」

　　林菀笑笑，就算上輩子她圍著竈台轉了一輩子，也聽說過這個年代湘江的血雨腥風。

　　但是，阿發能有這樣的看法，也著實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。

　　她笑著問道「為什麼不這麼覺得？」

　　「這你就不知道了吧。」阿發挑眉笑。

　　「這邊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親戚去了那邊，我表哥在九龍城寨做電工，八人擠一個鐵皮屋，晚上老鼠從你身上爬過去，屋外密密麻麻的都是電線。」

　　「錢好掙，也得有命掙，有命花，這些年有多少遊過去的人，都了無音訊了。」

　　聽這意思，阿發像是去過，要不然咋了解的這麼清楚。

　　阿發的眼神閃了閃「我去哪幹啥，你看我現在，捕捕魚，賺點小錢，生活過得多好，你同學下次再過來的時候，我給你返利潤的五個點。」

　　林菀才不要，不是看不上這些錢。

　　隻是，不是所有的錢都可以掙的。

　　「你給她們多打點折就好了。」

　　將近二十公裡的路程，三個人沒有著急忙慌的趕路，而是花了將近兩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。

　　林菀、陳淑蘭和阿發把車停在院子門口，隔著院牆朝裡面喊。

　　老夫妻兩人聽到喊聲，趕緊笑著迎出來，叫他們進屋坐。

　　阿髮帶著林菀和陳淑蘭一起進去，到屋裡坐下來喝了一口井水，清涼一下。

　　放下茶杯之後，阿發才開口介紹「這位是我的朋友和她的阿姨，就是她要買你們家這個院子。」

　　聽到是林菀要買這個院子，老兩口的表情直接僵住了。

　　這姑娘看著就是個外地人，年紀又小，跑到這鄉下來買什麼院子？

　　再說了，她哪裡來的錢買院子呢？肯定就是個瞎胡鬧的。

　　林菀對這個院子挺滿意的，雖然是農村，但是離紡織機械廠和第一棉紡廠都不遠。

　　前院有個三四十平，後院也有個二三十平，主屋有四間房，偏房也有兩間，東南方向的雞舍和臨時棚也有20多平的樣子，西北角還有一間廚房。

　　林菀也看出了老夫妻的顧慮，直接開口問道「這院子你打算多少錢賣？」

　　老頭看著她片刻才開口「我這房子可不便宜。」說著伸出兩隻手指「這院子要兩千塊呢，你有那麼多錢嗎？」

　　這價格把陳淑蘭嚇了一跳。

　　「確實有點貴。」林菀回答道。「我們能到處看看嗎？」

　　「能啊！」

　　林菀、陳淑蘭和阿發起身把每個房間和院子裡都轉了一圈。

　　阿發小聲說道「確實有點貴，不過這是我遇到的最大的院子了，屋子裡面也不算太破，收拾收拾就能住人了。」

　　林菀點點頭，對房子大小她挺滿意的，這完全滿足她前期開一個小型服裝廠的需求。

　　其實，她買這套房子根本就不是為了居住，而是準備等到年底信號明確後，用來開辦小型服裝廠的。

　　林菀小聲跟他商量「這房子能不能少點，這太貴了。」

　　三個人嘀咕了好一陣，才回屋子裡重新和兩位老人聊了起來。

　　這對老夫妻是真想賣房子了去湘江，直接問道「你們出多少？」

　　林菀擺出一副為難的表情看向陳淑蘭，陳淑蘭比出三根手指。

　　「最多一千二。」

　　老頭聽到這個價格的時候，一下子就站了起來「一千二不行，這一下都少了八百。」

　　換成現在周圍紡織機械廠的員工工資，這得兩年多不吃不喝才能存得下來。

　　林菀「我阿姨不同意我買，擔心你們反悔，這以後我找誰還錢去。」

　　老夫妻小聲嘀咕了一番之後，老頭開口道「一千八，少了兩百，已經少很多了。」

　　林菀沒說話，轉頭看向阿發說「你不是說，白雲山腳下也有一個院子嗎？就是屋子比這裡舊點，他們賣一千，還可以還價呢。」

　　阿發點頭「那我們過去看看吧！」

　　說完，三人起身就要走。

　　看林菀、陳淑蘭和阿發是真的要走，老太太急忙拉了拉老頭的衣角。

　　去湘江掃大街一個月工資可是有一千塊呢，還能賣瓶子掙錢，這幾百塊錢算個什麼呀！

　　再說了這年頭，都等著單位分房子，誰吃飽了撐著，沒事買房子啊。

　　趕緊賣了房子，拿錢走人。

　　老頭還想掙紮一下，大聲說道「一千五，最低了，不能再少了。」

　　林菀、陳淑蘭和阿發，沒有絲毫猶豫，徑直往院門外走。

　　出了院門，推上自行車，支架還沒踢起來，就看到老太太拉著老頭追了出來。

　　「一千二就一千二，你們今天帶錢沒有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