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我要離婚
林菀沒有去管哭鬧的王林,更加沒有如往常般去收拾灑了滿地的鹹菜。
她轉過身,打開大立櫃,找出軍綠色的挎包,把拉鏈拉開後放在床上。
收拾了幾身換洗衣服,連著洗漱用品一起放進了挎包裡。
她背上挎包就往門外走去。
李桂花正氣呼呼地帶著幾個孩子從院外走進來。
她剛踏進院子,就看到曬鹹菜的木闆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,鹹菜沫也撒落得到處都是。
李桂花的神情更加陰狠起來,操起手上地蛇頭拐杖就朝著林菀輝了過去,嘴裡還不忘罵著。
「你看看這院子,亂成什麼樣了,也不知道收拾一下!」
「一天天的隻知道吃飯,啥活都不幹,凈白養著你了......」
林菀一把抓住輝過來地蛇頭拐杖,用力往旁邊一甩,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。
她都懶得搭理李桂花,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想給她,擡步邁出大門,往院子裡走去。
李桂花在林菀抓住拐杖地那一刻,趕緊鬆開了手。
她感覺今天的林菀有些嚇人,跟平時很不一樣,但還是硬說道「你背個包幹什麼去?」
林菀的腳步稍稍遲疑了一下,轉身盯著李桂花「我回家去。」
李桂花眸中瞬間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兇狠,提高聲音質問「回家?你回哪個家?
不就是小孩子不懂事,不小心扔到你了,你一個當媽的,難倒還要跟孩子計較?」
林菀把目光移向一旁的王龍,王富貴的大兒子,現在已經十三歲了。
十三歲,還算小嗎?
她十歲的時候已經在裁縫鋪子裡掙錢,在家帶弟弟妹妹,承擔大部分家務了。
前世每每遇到這種事情,林菀也總是這般PUA自己,孩子們還小,又沒了母親,對她有抵觸也是人之常情。
所以,她無限度地對孩子們好,包容他們。
王富貴在世的時候,她在王家就沒有地位,更是連句硬氣話都沒說過。
王富貴死後,她的日子就更加艱難了,繼子繼女們根本不咋管她,更不會在意她的感受。
在他們看來,王家養了她一輩子,在王富貴死後也給了她基本生活費,而她這麼多年隻照顧了家裡,從沒賺過一分錢,王家對她算是掏心掏肺的好了。
她將目光從王龍身上收回,也懶得搭理李桂花,轉身毅然決然地朝門外走去。
才剛邁出兩步,就聽到李桂花在身後沖她喊道。
「誰家當媽的跟兒子這麼計較,到底不是親生的,就是不知道心疼。」
林菀懶得跟她吵架,跟這個人講也講不清楚,直接當做沒聽到,沿著小路往前走去。
王龍被林菀看地背脊發涼,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。
要知道,平日裡林菀最是溫吞賢惠了,跟個軟柿子似的,可以隨意任他們揉捏。
像今天這樣眼神冷冽,渾身透露著生人勿近的氣息,還是頭一回。
林菀才走,同村的陳大娘剝著手裡的蓮蓬,慢悠悠地湊過來。
「這是咋啦?咋一臉不高興地走了?」
李桂花也覺得奇怪,林菀最是好拿捏了。
今天怎麼就跟王龍置氣,還收拾包袱回娘家了。
她狠狠地咬了咬後槽牙,對著陳大娘說道「誰知道她抽什麼風,給她慣的!有本事就呆娘家一輩子,別回來。」
陳大娘看著林菀的背影,若有所思地輕聲說。
「就她那娘家?能待上幾天喲?明天一早她自個兒就回來了。」
李桂花聞言,嘴角浮起一抹不屑「哼!回來也別想就這麼容易算了,這個家還能由的了她?」
林菀娘家和王家是相鄰的兩個村子。
她收拾東西回娘家,肯定不是跟王龍置氣這麼簡單。
上輩子離世後,她當阿飄在世間遊盪了很多年,見識了世間百態,看過了時代的風雲變遷。
眼界開闊之後,她才明白自己那被所謂的道德和親情綁架的一生,是多麼的可悲。
那時她就想,如果能重來一次,她絕不會跟上輩子那般,一輩子都隻為王家和娘家而活,她一定要為自己好好活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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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菀快步往家趕去,才到半路上,恰好遇見采菱角回來的林潔。
林潔是林家的二女兒,在縣裡的高中讀高一。
她撐船采菱角打濕了衣褲,褲子上沾上了星星點點的菱葉。
看見林菀,她瞬間面如笑臉,抱著竹籃小跑到林菀跟前,脆生生的問道。
「姐,你怎麼回來了?」
話落,她的目光落在林菀額頭的紗布上,眼裡滿是關切「姐,你額頭咋啦?」
林菀伸手接過裝滿菱角的竹籃,彎了彎嘴角「不小心撞到的。」
林潔目露疑惑,追問道「撞哪兒啦?怎麼撞成這樣?」
經歷過前世的種種,如今再見到年輕時的林潔,林菀的心裡多少有點膈應,有些事情發生了,便如深深鐫刻在心底的刺,難以輕易抹去,她便不願再勉強自己裝親近了。
「先回家吧。」林菀隻是淡淡地說了句,便拉著林潔往家走去。
林潔察覺到林菀的異樣,心中略微有些詫異。
她擡眼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林菀,暗自揣測她是在王家受了委屈。
平日裡林菀是個溫柔和順的性子,如沐春風般。
現在這樣,估計受到的委屈還不小。
林潔不由得嘆了口氣,也不再多問什麼,跟著林菀後面往家走去。
走到家門口,兩個弟弟林浩、林華和妹妹林秋月在玩跳房子。
這年頭的小孩子沒有什麼可玩的玩具,撿一根樹枝或是一塊石頭,在地上畫些格子拼湊成房子,再依序寫上數字。
然後,找塊小石頭當做投擲物,準確地落在指定的格子內,而後跳躍至該格子並撿起小石頭。一旦跳躍過程中出錯,或小石頭沒有落在指定格子內,便算作輸。
林浩、林華和林秋月正圍在一起,為林浩在跳房子遊戲中是否犯規而爭的面紅耳赤。
畢竟跳房子輸了的人今天得燒火、做飯、洗碗。
正爭的不可開交的時候,就聽到林潔喊道「大姐回來啦!」
聽到大姐回來,林華、林秋月也不在意林浩有沒有犯規了,嗖地一下躥起身來,跟兩隻皮猴一般,興沖沖地跑向林菀。
「大姐,你回來啦,給我們帶了什麼好吃的呀?」
「大姐,晚飯你做吧,燒火做飯太麻煩了。」
「大姐,你上次帶回來的涼蝦,你今天帶了嗎?」
.......
以往林菀每次回來,都會去公社帶些頂糕、鍋盔或者麻糖之類的零食回來。
上次回來時,帶了涼蝦,夏天吃起來冰冰涼涼的,口感很是舒服。
父母向來不吃這些的,林菀也吃的少,大多都落在了弟弟妹妹的肚子裡。
這次林菀什麼都沒有帶回來,對弟弟妹妹們也沒有了以往的寵溺,隻平淡地說道。
「沒帶吃的,林潔摘了菱角,你們吃菱角吧。」
聽到這話,林浩、林華、林秋月的臉瞬間垮了下來,滿是失落。
林華更是不信邪,直接上手拉過林菀肩上的挎包,快速翻找起來,找了半天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,滿臉失望地囔。
「真啥都沒有,那你快去燒火做飯吧,我們都餓了。」
林浩、林華、林秋月又開始為了林浩有沒有犯規而繼續爭執起來。
林菀懶得多管他們,攏了攏挎包,轉身走進林潔的屋裡。
不一會,母親陳紅霞下工回到家,一進屋就看見林菀,有些疑惑地問道「咋這時候回來了?」
林菀嫁人後很少回娘家,就算回來,也都是選在上午,吃過午飯後在家裡忙活一會,趕在晚飯前回王家,像今天這般時候回來,還帶著大包行李,可是從未有過的事。
「回來住幾天。」林菀隨口應了一聲,並不想過多解釋。
陳紅霞心裡疑惑,轉頭看向正在廚房剝菱角的林潔,小聲問道「咋回事呀?」
林潔無奈地搖了搖頭「我也不曉得。」
林菀在屋裡坐著休息了一會,待廚房裡的火生起來,才不緊不慢地走去廚房。
陳紅霞正在洗野芹菜,見林菀進來,便說道「菀菀,你做飯好吃,你來弄。」
說著,把手裡的野芹菜遞給林菀,自己走到竈台後坐下開始燒火。
嘴裡念叨著「你婆婆打你啦?」
林菀把洗好的野芹菜切成小段,挖了一小勺豬油放進鍋裡,看著豬油在鍋裡慢慢化開。
緩緩說道「王龍、王拓他們打架砸到的。」
陳紅霞愣了一下,擡頭看向她,嘴角勾起一抹如釋重負的笑「我還以為咋的了。
以為你婆婆打你了,小孩子家家的都這樣,你好歹是個當媽的,得有點當媽的樣子。」
林菀往豬油裡放了幾顆豆豉,等豆豉翻炒出香味,把青椒和野芹菜一併倒入鍋中,翻炒起來,語氣毫無波瀾的說著「我不是他們媽。」
陳紅霞微微蹙眉「這傻孩子說什麼話呢,嫁給王經理,你就是他孩子的媽,多少人想還沒那個命。」
「呵呵」林菀沒忍住,輕笑出聲。
咽下心底的煩悶,拿著鍋鏟繼續翻炒。
「這媽誰愛當誰當去,我可沒那閑心上趕著給人當媽。
從現在起,我跟王家沒任何關係。」
林菀長這麼大沒跟人紅過臉,更沒說過一句硬話。
在一旁剝菱角殼的林潔聞言,不由得擡頭看向她。
陳紅梅頓時眉頭蹙成川字,她看向林菀語氣嚴厲。
「盡說些胡話,你們都結婚了,就是一家人,什麼叫這媽誰愛當誰當去。」
林菀好不容易被壓下去的煩悶,瞬間又如潮水般湧來,她放下鍋鏟。
「這算哪門子的一家人?
家裡沒一個人把你當人看。
王富貴常年待在江陵不回來,李桂花刁鑽刻薄,王和平什麼事都不管。
三個大點的孩子頑劣,小的又片刻都離不開人。
說白了,就是他們花了一百塊彩禮,找了個免費的保姆伺候全家罷了。」
陳紅梅心想,林菀這次恐怕是受了極大的委屈。
可她敢去王家為女兒討公道嗎?她當然不敢。
林菀平時最是好說話了,她想了想又說道。
「女人嘛!不都是這樣過來的。
那些打老婆的還不是一樣在過。
王經理是什麼條件?你再看看你自己,是什麼條件。
你嫁給他,吃穿不愁,還是領導夫人,多有面子。
我們全家都跟著沾光。
明年林潔就高中畢業了,她的工作;林浩、林華、林秋月的學業。
可都指望著王經理呢。
要不是他家裡那四個孩子還小需要人照顧,這種好事輪得到你?
你就照顧照顧家裡幾個人,又怎麼了?」
林菀嘴唇緊抿,身體不由的微微顫抖起來,她剛想伸手去拿碗盛菜,可就在手指觸碰到碗的瞬間,將碗塞了回去。
陳紅梅看著林菀的舉動,心中怒火騰地一下就冒了起來。
「你在婆家受了委屈,跑這裡來摔鍋砸碗了?你要咋的?」
林菀低頭直視陳紅梅,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。
「我-要-離-婚。」
陳紅霞和林潔頓時一愣,滿臉震驚地望向林菀。
父親林鐵軍恰好走進廚房,一進門就聽到林菀說要離婚,他隻是隨意地朝林菀瞥了一眼,漫不經心地問。
「離婚?」
「誰要離婚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