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雲澤剛手繪完一幅1:5000的作戰樣圖，密密麻麻地標註了敵方的火力點。

　　還有剛送來的十份邊境偵查報告需要分析。

　　窗外，十萬大山的輪廓在晨霧中漸漸清晰，李雲澤用沾滿紅藍鉛筆屑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。

　　"地圖差一厘，戰場死千人。"這可一丁點兒都不能馬虎。

　　同一時間，江婉晴坐在軍用卡車上，心情十分複雜。

　　作為文工團的成員，她所處的隊伍也編入了戰時政治工作組序列，現在正在去往前線的路上。

　　這輩子很多事情和上輩子已經不一樣了，比如林菀的出現，不知道李雲澤上輩子受重傷的一幕，這輩子還會不會重演。

　　此刻心情複雜的還有遠在新橋大隊的林家一家人。

　　陳紅霞今天下了工，先到自己小叔子家混了一頓晚飯，林鐵軍、林浩和林華也都是跟著一起在那裡吃的。

　　對於在小叔子家裡混吃混喝，陳紅霞心安理得。

　　誰家沒有個困難的，再說了，一家人不就應該相互幫助。

　　等到林鐵軍他們一走，他的弟媳就先坐不住了"他們這是幾個意思？昨天去大哥家，今天來我們家，這是混吃混喝上癮了？"

　　林鐵軍的弟弟隻好說"這不是他們家出了事，現在拿不出錢，欠隊裡的糧食又要還了，才不得已的來我們家吃飯的嘛。"

　　"找不到林潔，那就找林菀啊，找我們幹嘛。"誰家的糧食都不是大風刮來的，弟媳可不想慣著他們一家。

　　"我給你說，欠我們家的醫藥費我也記著的，到時候得讓他們一起還了。"

　　林鐵軍的弟弟也想要林鐵軍還錢，就是林鐵軍人剛從醫院出來，他實在不好意思這時候開口要。

　　去年，林潔拿走了林鐵軍家所有的錢，說是自己對象張大柱在黑市上倒騰東西，需要暫時周轉一下，當然這錢也不是白借的，會給林鐵軍十到二十塊的利息。

　　林鐵軍和陳紅霞對於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，自然十分的願意，開開心心地把自家所有的錢都給了林潔。

　　結果誰曾想，今年一年，林潔和張大柱都沒回過村裡。

　　林鐵軍去林潔縣城的家要錢，起了衝突，被張家人打腦震蕩，躺醫院兩天了。

　　不僅如此，張家人就一句話堵回來"林潔和大柱不在家，我兒子本來好好的一個人，自從和你女兒結婚，就人影都看不到了，我還沒找你們要兒子呢，你們倒有臉來我家裡鬧。"

　　林鐵軍和陳紅霞現在處在要瘋不瘋的邊緣，全憑一口氣吊著。

　　林鐵軍的弟弟看媳婦臉色更差了，趕緊放低姿態，小心翼翼地說。

　　"還還還，肯定會叫他們還的。

　　提林菀幹啥，你得找得到林菀才行啊，羊城那麼遠，他們哪來的路費？"

　　"陳淑蘭和李海棠他們一家不是要去羊城了嘛，讓林鐵軍他們跟著一起去啊。"

　　林鐵軍的弟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，明天得去跟林鐵軍說道說道。

　　這林鐵軍一家老是過來吃飯也不是個事，要不是怕村裡人在背後說話難聽，他早不想搭理林鐵軍一家了。

　　弟媳還在表達自己的不滿"我不管，下次到飯點他們要是再來，我非拿刀剁了他們的腳後跟不可。來吃飯還擺著張臭臉，吃完飯就走，跟誰欠他們似的......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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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烏漆嘛黑的林家。

　　陳紅霞和林鐵軍躺在床上，望著黑漆漆的屋頂。

　　林鐵軍的頭裡面還在嗡嗡作響，他躺在床上唉聲嘆氣，醫生讓他在住兩天出院，是他不想住嗎？是他的錢包不允許。

　　這日子可咋辦？

　　前不久隊裡分了糧食，算下來，他們家不僅分不到糧，還倒欠隊裡二十斤主糧和三十斤輔糧。

　　總不能一直在其他親戚家裡混吃混喝吧，這誰家都不會同意。

　　現在家裡也拿不出一分錢來，不僅如此，還因為林浩、林華讀書以及腦震蕩去了醫院，欠了不少外債。

　　雞和雞蛋早就賣了，唯一的那頭豬倒是能賣點錢，但是也不夠償還。

　　林華自從沒在李師傅那裡學手藝之後，又去學校讀書了，現在正在讀初一，林浩正在讀高一，兩人學費加起來要十塊錢。

　　除了學費，還要生活費。

　　唯一不要開銷的，就是林秋月這個討債鬼了，但也掙不到錢，別看她去孫師傅那裡學手藝了，人家孫師傅一分錢工錢都不給，還說啥來著。

　　"管她吃口飯就不錯了，還想要工錢，你看你是癩蛤蟆打哈欠，再要錢，你們自己帶回去。"

　　帶回家是肯定不可能帶回家的，林秋月又掙不到兩個工分，還不如就在孫師傅這裡待著，雖然現在掙不到錢，以後不就掙到了嘛。

　　陳紅霞想到林潔說的，這叫啥，這叫"放長線釣大魚。"

　　林鐵軍嘆了口氣，這日子過不下去了，想想還不如直接躺醫院起不來了，這樣好歹也能賠點錢。

　　陳紅霞也是這樣的想法，要不是這天氣河裡的水太冰，真想一頭栽進去一了百了。

　　她一向要強，嫁女兒都要嫁得比別家好，彩禮更是收的全公社最高，現在也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活下去了。

　　想著想著，兩行熱淚從眼角滑落。

　　就在萬念俱灰的時候，豬圈裡傳來慘叫。

　　林鐵軍和陳紅霞趕緊爬起來跑向豬圈，就看到家裡唯一的那頭豬倒在地上，嘴角還流著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