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著說著。

　　盛瑩瑩忍不住的掉了眼淚。

　　小時候她和三哥的關係最好了，可是自從三哥當兵離家，好多年不歸之後，她對三哥的印象，逐漸變淡，現在甚至變成了陌生。

　　她想象中兄妹重逢的畫面，一點邊邊角角都沒有出現。

　　畢竟是自己從小一手帶大的妹妹，盛西江不可能不心疼，「盛瑩瑩，我離家之前告訴過你什麼？」

　　盛瑩瑩：「要我聽爹娘的話，聽大哥二哥的話，每天不要總往山上跑，更不能單獨和村裡其他男孩子一起上山……」

　　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，沒有一句是盛西江要聽的。

　　盛西江壓抑著自己的聲音，唯恐會吵到周瑟瑟，「盛瑩瑩，我有沒有告訴過你讓你好好上學？」

　　盛瑩瑩一愣，「有。」

　　盛西江怒目而視，「可你為什麼要中途輟學？我不止一次的在信裡告訴你，學費你不要管，我給你付，哪怕要上高中上大學，我也管你到底。」

　　他自己吃了文化低的虧，十分的崇拜文化人，所以他想憑藉自己的努力，給自己的妹妹開出一條平坦的路，而要上這條路的唯一的通行證，那就是文化。

　　他有預感。

　　很快很快，整個華國會變成文化的世界，下一場戰，極有可能是文化之間的戰爭。

　　所以這也是他想讓周瑟瑟去掃盲班學習，讓兩個孩子到一定的年紀就去讀書的目的。

　　盛瑩瑩扁扁嘴，鼻子一酸，眼淚不停的流下來，「大嫂二嫂說女孩子上那麼多學沒用處，說女孩子認字越多就越笨，上學越多就越找不到好男人。」

　　盛西江：「你覺得她們說的對嗎？」

　　盛瑩瑩吸了吸鼻子，「小時候覺得她們說的對，但後來大嫂家的虎子和春紅到了上學的年紀，大嫂整天拿著小竹竿敲著他們的屁股，讓他們好好學習，好好寫作業，我就知道，她們是嫌我花錢。」

　　盛西江皺眉，「多大年紀了，還哭？」

　　盛瑩瑩立刻收了回去。

　　說起來也怪。

　　在家裡的時候大哥二哥很兇，她都不怕，還敢拍著桌子和他們叫闆。

　　但現在明明三哥語氣也不兇，表情也不兇，可她在三哥面前就莫名其妙的發怵。

　　盛西江冷笑一聲，「但凡多念點書，懂得一些國家法律，也不至於做出帶著王小妹來這裡的事情。」

　　盛瑩瑩：「……小妹姐真心喜歡你……」

　　盛西江反問道，「若是你結婚了，村裡的二麻子王胖子三瘸子說喜歡你，你能做出離婚的事情，和他們三人中的某一人結婚？」

　　盛瑩瑩畢竟是個從小生活在封建的村裡的雲英未嫁的姑娘，聽到這話羞的臉都紅了，「哥！你亂說什麼呢！而且，你說的三個人都那麼醜，醜的在村裡都沒人要……」

　　盛西江笑，「王小妹在我眼裡，和二麻子他們在你眼裡，是一樣的。」

　　盛瑩瑩：「……」

　　我的老天爺！

　　這幾年沒見，三哥罵人怎麼這麼髒了？

　　盛西江手下已經給周瑟瑟擦完了臉和脖子，又拉起周瑟瑟的手，認認真真的擦著每一根手指。

　　盛瑩瑩盯了一會兒，「嫂子手指真好看，又白又細又長。」

　　盛西江捏著周瑟瑟的手心，忽然碰到了她手心裡的幾個老繭，翻轉過來看了看，看得出老繭的形成時間，估計得是十幾年的。

　　像他一樣。

　　盛西江嘴角勾了勾，心底蔓過一抹心疼，態度很難得的溫和了一些，「嗯。」

　　盛瑩瑩繼續說道，「三哥，那你還離婚嗎？」

　　盛西江笑意頓時消失，「滾出去。」

　　盛瑩瑩：「……」

　　盛瑩瑩耷拉著小腦袋出去，「星星點點。」

　　兩個孩子對這個姑姑沒有太大的熱情，因為他們知道是因為姑姑來了之後，娘（阿姨）才搬出去，要和爹離婚的。

　　所以兩個孩子都淡淡的，「姑姑好。」

　　盛瑩瑩輕輕咳嗽一聲，「還沒洗完啊？」

　　點點嗯了一聲，細聲細語的說道，「還沒有，剛剛把牙牙刷乾淨啦，要開始搓臉臉的油了。」

　　盛瑩瑩走過去，月光下，兩個孩子吃肉吃的油光光的小嘴反著光。

　　盛瑩瑩皺了皺眉頭，「你倆臉上都是油，用水洗不幹凈的，你們跟我來。」

　　三分鐘之後。

　　點點的哭聲響徹雲霄。

　　盛西江迅速從屋裡出來，「怎麼了？」

　　盛瑩瑩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，也快哭了，「我看星星點點的臉上都是油，我怕用清水洗不幹凈，就去廚房的鍋竈下，抓了一把草木灰給他們搓一搓，結果我還沒動手，孩子就哭了。」

　　點點哭的上氣不接下氣，「爹，我越洗越髒了嗚嗚嗚，我變成一隻臟髒的點點了……」

　　盛西江無語。

　　他走過去，牽著點點，走到水盆旁邊，「別哭，爹小時候洗臉洗手也是用草木灰，這不是什麼髒東西，不過……」

　　盛西江扭頭看著像做了錯事一樣捏著手的盛瑩瑩，「現在有條件用胰子香皂，孩子們沒見識過這種老法子，以後別用了，省得嚇到他們。」

　　盛瑩瑩連連點頭，「點點，對不起哦。」

　　點點蹲在地上。

　　一張小臉被盛西江一隻大掌輕而易舉的覆蓋住，盛西江手法粗糙的給點點洗著臉，手上的繭子硌到點點小臉生疼，「沒……沒關係，我原釀你啦。」

　　把草木灰洗乾淨。

　　又換了盆清水。

　　點點蹲在那裡仰著小腦袋，「爹，搓油油。」

　　盛西江讓盛瑩瑩拿來了孩兒面，讓盛瑩瑩給點點搓香香。

　　「嘔……」

　　房間裡忽然傳來這麼一聲，盛西江沒有絲毫猶豫，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去。

　　正好看到周瑟瑟翻身趴在床邊，面色蒼白的乾嘔。

　　外面。

　　盛瑩瑩嘟嘟囔囔，「咋回事？該不會是懷孕了吧？」

　　點點仰著小腦袋搓香香，眼睛緊緊的閉著，「姑姑，誰懷孕了呀？」

　　盛瑩瑩隨口說道，「你娘啊。」

　　點點：「！！！」

　　她要當小姐姐啦！

　　屋裡。

　　周瑟瑟乾嘔了幾次，感覺好點了，正要難受的躺平。

　　胃裡忽然翻騰。

　　她下意識再次趴在了床邊，盛西江也完全下意識的張開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