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9章 奇葩理由
禁衛軍退了一部分在院子門口守著,方老夫人立於屋檐下,若不是手裡拄著拐杖,隻怕是要撐不住了。
她臉色灰白,眼中還有幾分疑惑。
「方老夫人,咱們親家一場,你怎麼如此心狠?」柳夫人煞白一張臉,隱有些不悅,惱了方老夫人將此事鬧大。
方老夫人仍是沒有理會柳夫人的詆毀,隻淡淡地說:「裡面的沁春,保大還是保小?」
一句話問的柳夫人哭聲哽住了,拿著帕子匆匆進了裡面,方老夫人又看了眼時辰,身子站不穩,便顫巍巍地進了內屋坐了下來。
僅隔著屏風,柳沁春的慘叫聲壓抑不住地傳了過來。
斷斷續續偶爾還有求情。
「母親,救,救救我,我還不想死。」柳沁春大口大口地吐著血,下半身宛若被撕裂般,就連呼吸都在疼。
柳夫人握住了柳沁春的手:「你這孩子渾說什麼呢,呸呸呸,一定會沒事的。」
這時觀看的嬤嬤卻道:「少夫人中了跟皇後娘娘一樣的毒,皇後娘娘是有喬家請來的麻神婆助產才艱難生了,少夫人才七個月,若沒有解藥,怕是熬不過去的。」
柳夫人立即瞪了眼嬤嬤:「你閉嘴!滾出去!」
嬤嬤斜睨了一眼痛苦掙紮的柳沁春,對方瞳孔一縮,擡著頭看向了丈夫方逸。
他神色複雜地站在不遠處。
兩人四目相對。
「方逸,我女兒好端端嫁給你,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她?」柳夫人叫囂,還不忘衝過去,對著他又捶又打。
方逸擡起手攥緊了柳夫人的手腕:「事到如今還不肯承認麼,非要禁衛軍去柳家搜出來?小皇子的命,整個柳家也不足以作陪!」
許是說到了柳夫人的痛處,她四肢癱軟,跌坐在地,神色越發的慌張,榻上的柳沁春面上的驚慌失措很快就被痛意覆蓋,兩隻手牢牢地攥住了被角,死死咬著牙痛苦掙紮。
「夫,夫君,救……」柳沁春哭喊,朝著方逸伸出手,卻是對上了一雙冷漠冰霜的眸子。
她當場愣住了。
成婚三年,柳沁春還從未見過方逸這般模樣。
一股恐慌從心底蔓延。
整個屋子裡瀰漫著濃濃血腥,刺鼻難聞,柳夫人忽然跌跌撞撞爬起來,繞過屏風衝去了外頭,沖著方老夫人跪下:「此事說來話長,求老夫人高擡貴手,救救沁春吧。」
方老夫人揚眉:「解藥就在你們手上,隻要你們交出來給沁春服下,她就可以轉危為安了。」
柳夫人聞言哭聲剎那間停止。
「這藥性太霸道,耽擱一陣子隨時都會耽擱沁春的命,事已至此,柳夫人真的願意看見沁春一屍兩命?」方老夫人在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怒火,語氣溫和,像是在說一件不痛不癢的事。
這讓柳夫人緊張的情緒得到了緩解,搖頭還在否認。
方老夫人無奈:「整個太醫院才將皇後娘娘從鬼門關拉出來,夫人覺得,這些大夫比得過太醫院?求我,我有什麼法子?」
事實就擺在眼前,柳夫人縱使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,這事兒求老夫人沒用。
「母親!」柳沁春在屏風後大喊。
柳夫人聽聞後心尖兒都跟著顫了兩下,方老夫人又說:「皇上怪罪是一回事,未必就要了性命做抵,沁春死了,這筆賬無論如何也是怪不到方家的,若沒死,還頂著方家少夫人的頭銜,方家自然是要庇佑三分,畢竟,她還有個姐兒,骨子裡流淌著方家的血液。」
「老夫人說笑了,沁春生死都是方家孫媳。」柳夫人糾正道。
方老夫人哭笑不得:「可禁衛軍在方家什麼都沒有搜查出來,柳夫人能確定在柳家也一樣什麼都搜不出來,還是說,皇上一怒之下抓了什麼人,送去慎刑司,能扛得住刑罰不承認?」
這話堵得柳夫人啞口無言,柳沁春活著認罪,就牽扯上方家,有方家撐著,最差也不會差到哪。
可死了,柳家定要被問責。
柳沁春就是那個承擔事的人,死不得。
這話也是說給隔壁屏風那邊柳沁春聽的,是生是死,全都掌握在她自己手上。
方老夫人說完也不再理會,猶如老僧入定般坐在了椅子上,面上全無半點焦灼。
「母親!」柳沁春凄厲慘叫,被下半身的痛扯得痛不欲生。
柳夫人深吸口氣,拔下鬢間一支金釵,扭動開關倒出幾粒黑色小藥丸,見狀,方老夫人臉色微變:「來人!」
一聲令下兩個婆子撲上前按住了柳夫人,其中一個奪下柳夫人手中藥丸,柳夫人掙紮:「這是作甚?快放開我!」
婆子奪過藥丸遞給了方老夫人。
「快,快送入皇宮!」方老夫人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,剛才的淡然處之都是裝的。
柳夫人後知後覺,劇烈掙紮:「你騙我!」
方老夫人拄著拐杖起身,留下一粒遞給了丫鬟:「送去給少夫人。」
莫約半個時辰後
柳沁春下半身的血止住了,艱難誕下一個沒了呼吸的孩子,被產婆給抱走了。
全程方逸都是看在眼裡的,他疑惑看向了柳沁春:「為何要這麼做?」
他想過無數個理由,看著柳沁春為了生孩子拚死掙紮,臉色煞白,又有些心軟,不要斷地告訴自己,這一定是假的。
枕邊人怎麼會害了皇後呢?
柳沁春剛剛生產完整個人虛透了,心虛的別開眼根本不敢去看方逸,眼淚流個不停,緊咬著唇道:「夫君,我是有苦衷的。」
方逸聞言眼皮青筋暴跳,赤紅了眸子。
彼時皇宮也傳來消息。
解藥已經解了皇後體內的殘餘毒,連帶著方夫人體內的毒也一併解開了,扶月親自來傳話:「娘娘說,要留少夫人的性命,有些事她要親自過問。」
方逸看見扶月,隻覺得臉色火辣辣越發羞愧。
「皇後娘娘還好麼?」他沙啞著嗓子問。
扶月瞥了眼榻上濕漉漉柳沁春,淡淡道:「少夫人也剛剛嘗試了一回痛失愛子,滋味如何,少夫人應能體會。」
說罷,扶月揚長而去。
柳沁春伸手想要去抓方逸,慘白的臉色哽咽道:「夫君,是我錯了,我會給皇後賠罪,哪怕是她要了我的命,以命抵命,我也願意!」
夫妻三年,方逸自認為貼體入微,沒有半點對不起柳沁春,整個方家也是對她愛護有加。
他身邊更是沒有納妾,沒有通房。
更沒有不良嗜好。
上頭婆母方夫人對柳沁春猶如親女,免了晨昏定省的請安,吃喝穿戴樣樣都是供著柳沁春先來。
方老夫人對柳沁春更是疼愛有加。
就連掌家大權也是給了柳沁春,下人哪敢刁難?
論地位,方逸是天子近臣,又是皇後嫡親兄長,位列正二品,年紀輕輕就給柳沁春掙了個誥命。
放眼京城誰不羨慕柳沁春的日子?
方逸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。
柳沁春捂著臉痛哭流涕,忽然問:「倘若皇後這一胎是個女兒,你也會……」
「皇後這一胎不是關乎方家榮華富貴,而是整個北……」方逸說到一半又停下了,有些事已經對柳沁春有了隔閡。
說多錯多。
她又怎能明白皇上膝下無子,一個健健康康的小皇子對北梁來說有多重要。
穩定江山社稷,省去了多少麻煩。
不僅僅是因為皇後是方家女的緣故,他才會這麼生氣。
「方逸,她已經嫁給了你,你不能不管不顧。」柳夫人連滾帶爬地衝過來:「結髮夫妻,應患難與共,隻要皇後不追究,此事就算作罷,私底下你要如何嚴懲沁春,都依你。」
柳夫人將柳沁春護在了身後,梗著脖子說:「小皇子雖沒了,可芸嬪的小皇子被皇後收養了,我聽說,芸嬪所生的皇子是健健康康的。」
方逸居高臨下看向了柳夫人,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厭惡,寒氣森森,嘴角勾起冷笑:「皇後臨產,若不是喬家送來麻神婆,皇後就要一屍兩命。」
「不,不會的,宮裡那麼多太醫,一定不會讓皇後娘娘出事的,而且皇後娘娘隻是聞了極少量的……」柳夫人說著就說不下去了,因為方逸的眼神越來越淩厲。
宛若刀子似的,恨不得將她給生吞活剝了。
嚇得柳夫人訕訕閉嘴。
「若我死,這件事是不是就既往不咎了?」柳沁春單手撐起身,披頭散髮地看向方逸。
方逸深吸口氣,心情極其複雜。
「這事兒求誰也沒用,方家從來都不是重男輕女,你害了小皇子,又險些害皇後一條命,他沒資格做主代替皇後原諒你們。」
方老夫人的憤怒從屏風外傳過來。
柳夫人渾身一震,驚愕地看向了方逸:「你當真不管了?」
話音落外頭禁衛軍統領折身回來了,擺擺手帶走了柳夫人,一同跟來的還有柳家老夫人,柳大人。
二人被禁衛軍扣押,柳老夫人臉上還有幾道紅痕,嘴角都破了,柳大人臉上也掛了彩,衣裳上沾了不少血跡,好幾處破損,跌跌撞撞地跟來,在看見柳夫人的那一刻,柳大人赤紅了眼衝過來:「你這個毒婦,瘋了是不是,竟敢毒害皇後!」
禁衛軍包圍柳家的時候,柳家全家惶恐。
又從柳夫人的院子裡找到了毒藥和解藥,證據確鑿,柳大人整個人都是懵的,一口咬定是陷害。
「這怎麼可能呢,無冤無仇,再說皇後娘娘誕下小皇子,我們這群人也跟著沾光。」
柳大人自個兒也想不通,掙紮中被禁衛軍毫不客氣地打了一頓,此刻見了柳夫人,殺了對方的心都有了。
方老夫人看向了柳夫人。
事發到現在,她想了很久柳夫人和柳沁春這麼做的理由,皺起眉:「是因為一副求子藥方?」
柳夫人愣了愣,緊抿著唇不鬆口。
方逸有些疑惑看向方老夫人,方老夫人深吸口氣,怒極反笑:「當年兩家說親時,青雲台的師傅給沁春,皇後,跟和親的長公主算過姻緣,皇後子嗣艱難,且命中無子,沁春是生女的命,唯有長公主命格貴重,是鳳命。
皇後測出命格之後,本是不願意入宮的,是皇上連夜去了青雲台求破解之法,師傅測命格時,曾說過,皇後若是遇貴人,可破此法。
一年前我再去青雲台時偶遇了外出歸來的主持,主持確實給過我一個生子秘方。」
說到這柳夫人眼神都變了。
方老夫人看向柳夫人:「你隻知秘方能生子,卻不知危害有多大,而且,這秘方並不是給皇後吃的,是給皇上服用的,也是皇上自登基後,為替皇後討得一子,每逢初一十五都會去青雲台祈福,從未間斷,主持才贈葯。」
方老夫人悔得腸子都青了,她知道此事為了皇上的顏面,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並未解釋。
卻不曾想竟給皇後招來這麼大的禍。
那日祈福時,柳沁春也跟著她去,八成是聽了贈葯的話了,才會心生嫉恨。
「皇上求子,是為了江山社稷,你求子,我方家何曾為難過你?」方老夫人聲音都在顫抖,恨不得剝開柳沁春的心,看看裡面是黑是白!
從柳沁春進門開始,方老夫人就說過不許方逸納妾,有孫女也好,將來入贅便是。
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。
卻不曾想過一副藥方就讓柳沁春心生歹意。
柳夫人錯愕看向了方老夫人。
「這藥方是皇上親自求的,與方家無關,方家也不存在偏心,即便是方家所求,為了江山社稷,讓給皇後有何不對?」方老夫人說著又拔高了聲音質問。
這麼一說方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忽然道:「老奴也想起來了,數月前,少夫人曾打聽過換胎的事,按民間傳聞,大約是少夫人誤會了皇後娘娘這一胎是換了她的兒子,所以要除掉小皇子。」
方老夫人氣急了,從未想過一個人竟愚蠢到了這個地步,相信什麼換胎之類的鬼話。
連大局情勢都看不清!
害人害己。
「毒婦,蠢貨!」柳大人聽到這麼奇葩的真相,氣得都快吐血了,一雙眼珠子狠狠瞪著柳夫人。
柳夫人縮了縮肩,張張嘴竟解釋不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