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沐橙攥著列印紙，眼淚糊了一臉，咬著嘴唇無聲痛哭。

　　檀靈兒同樣窒息一樣的難受，需要用力的吸氣，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像平時一樣順暢的呼吸。

　　姐倆其實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，她們甚至以為爺爺會來一招金蟬脫殼，之後再以更好的方式去找奶奶。

　　可結果卻是如此狼狽極端的方式，大概是怕她們會動手。

　　病房外，昊昊一臉緊張，「爸爸，媽媽哭了。」

　　秦朗「嗯」了一聲，目光也落在檀沐橙身上，能讓她露出這樣脆弱狼狽的一面，大概跟檀智淵有關。

　　那個男人算計一生，如今成了階下囚，肯定不會甘心，大概選擇了自我了斷。

　　也好，這樣就算徹底結束了，再也不用擔心有人傷害昊昊，傷害孩子們了。

　　**

　　檀智淵死了的消息很快也傳到了陸惜那邊。

　　震驚隻是一瞬，她很快就恢復如常，一邊低頭給嘉寶洗澡，一邊說：「沒想到在看守所那麼苛刻的條件下，他竟然還能找到機會自盡。」

　　沈娉婷看著嘉寶，淡漠道：「機會永遠給有準備的人，他知道會有這一天，所以選擇了自己能接受的方式。」

　　陸惜撇撇嘴，雖然不是反駁，但也多少不太認同自己姐姐的話，「用這句話來形容他，感覺有點不值得。雖然逝者已矣，我不應該再落井下石，但說真的，我心裡一點都不同情他。

　　「他跟魏徵一樣，都是死有餘辜！他害了多少人？毀掉多少人？檀香雲扭曲的一生，大姨悲慘的一生，咱媽糾結的一生，還有你，還有……舅舅。」

　　頓了下，陸惜停下手裡的動作，垂下眼看著浴缸裡自己的倒影。

　　她這兩天總會夢見魏謙，明明是沒見過面的人，應該也沒什麼感情，但就是會夢見。

　　大概因為他是英雄，卻死得那麼凄慘，她一想起來就感覺心臟都被揪扯得生疼。

　　沈娉婷不置可否，她與妹妹一樣痛恨那個人，如今終於死了，這一切也終於徹底塵埃落定。

　　「對了姐，你之後有什麼打算？」

　　陸惜的話把沈娉婷問得有些發懵，不由愣住了。

　　是啊，不用再調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，她就徹底空閑下來，總得要找些事情做。

　　「要不要去公司？」陸惜又問。

　　沈娉婷蹙眉，「我不懂經營管理。」

　　「去技術部啊，信息安全營運可是重中之重，跟你的能力對口，正好最近哥有點忙不過來，你去公司還能幫幫他。」

　　「哥怎麼了？」沈娉婷微微挑眉，配合的問了一句。

　　陸惜嘆氣，「因為嫂子唄，就是湘君。孩子胎停流產了，嫂子一直瞞著這件事，哥生氣了。雖然嘴上什麼都不說，但是態度明顯是跟之前不一樣的。

　　「昨晚嫂子給我打電話了，問我到底應該怎麼辦。說真的，兩口子之間的事，就算是親妹妹，其實也插不上嘴，也不應該插手。

　　「而且這件事本身就是嫂子的錯，我要是咱哥，我也生氣。」

　　沈娉婷蹙眉，最討厭這些家長裡短的麻煩事。而且她與譚湘君的性格相差太多，其實不大能合得來。

　　「再說吧。」沈娉婷說的是進公司的事。

　　陸惜看著自己親姐的側臉，想到了季涼川，想到了容瑾，又想到了楚黎。

　　**

　　醫院。

　　因為檀智淵的死，檀沐橙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。

　　秦朗能明顯看出她狀態不對，想了想，問她說：「你想去看看嗎？」

　　檀沐橙這才忽然擡起頭，「能嗎？」

　　「嗯，我帶你去。」

　　秦朗邊說邊輕輕扶起她，「我現在要給你換衣服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檀沐橙仍舊有些恍惚。

　　倒也不是因為不好意思，而是秦朗動作溫柔，嗓音也很輕，他似乎不在乎之前所有的事一樣，可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恨嗎？

　　秦朗卻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，將她抱到了輪椅上，聽到她發出細微的悶哼聲，頓時有些緊張，「弄疼你了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

　　「我盡量輕點。」

　　秦朗幫她整理好衣服，又給她穿好鞋，還給她簡單梳了一下頭髮，讓她的氣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一些。

　　這期間兩人一直都沒說話，彷彿那些老夫老妻一樣。

　　在去警局的路上，檀沐橙還是忍不住問出口：「你不恨我嗎？」

　　秦朗動作一頓，握著輪椅的手緊了緊，「恨什麼？」

　　檀沐橙不喜歡迂迴，「秦朗，你知道我的意思。當初跟你發生關係，我完全知情，也存著算計的心思，生下昊昊後也不是成了植物人，一切都是我騙你的！這些你應該都知道了，你就不恨我嗎？」

　　秦朗僵在原地，之後扯了下嘴角，「你想聽我說什麼？我說恨你，那有用嗎？又能解決什麼問題？」

　　「我的意思是，如果你恨我，我們可以離婚，我可以遠離你的生活，我……」

　　「那昊昊呢？」秦朗不等檀沐橙說完就猛的打斷她，「離婚，遠離我，昊昊怎麼辦？你打算讓他再恢復到以前的生活？每天盼著見到媽媽，每天看到其他孩子有父母陪伴，就羨慕得低下頭？」

　　檀沐橙解釋，「我不是那個意思。」

　　「那你是什麼意思？！離婚帶走昊昊？你覺得那可能嗎？我是絕對不可能把昊昊給你的。」

　　檀沐橙忽然啞口無言。

　　秦朗嗓音清冽，「所以，最好的辦法就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，就算是為了昊昊，我也會選擇忽略你之前做過的事。」

　　為了昊昊嗎？

　　檀沐橙沉默，他真的是個非常好的男人，換做其他人，有幾個能這麼寶貝被人算計生下的孩子呢？

　　秦朗已經提前跟秦烈打過招呼，所以他們順利的見到了檀智淵的遺體。

　　儘管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，但是看到爺爺的那一剎那，檀沐橙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。

　　她以為爺爺戎馬一生，卻凄涼而死，一定是不甘心的，但爺爺彷彿嘴角掛著笑，是欣慰終於能去見奶奶吧？

　　吞了吞口水，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，腦海裡回想著爺爺寫下的遺書，暗暗攥起了拳頭。

　　「哥，我們走了。」秦朗跟秦烈打招呼。

　　秦烈點頭，看向檀沐橙的目光有些複雜。

　　檀沐橙不無辜，如果徹查細查，未必找不到證據去定她的罪，但……

　　那個本子裡，檀智淵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，每件事的每個細節都交代的十分清楚，徹徹底底的把檀沐橙和檀靈兒姐妹兩人摘除在外，並且因為他的供詞，那姐妹兩人也成了單純的受害者。

　　而且檀沐橙的資料並不完全是假的，她出生的時候就落戶在沐家，檀靈兒同樣如此。

　　不得不說，這個老人能夠運籌帷幄的確是有他的本事在。

　　從警局出來，檀沐橙已經整理好了情緒。

　　回到車上之後，他們依舊誰都沒有說話，逼仄的車廂裡靜得出奇，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音。

　　檀沐橙想了一路，在車子重新回到醫院的時候，看著秦朗說：「秦朗，關於咱倆的關係，我尊重你的選擇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