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第一次見這種大陣勢，尤其是看到顧慎謹發火，那張臉跟玉面修羅似的，震撼得心臟怦怦直跳。

　　顧明月走了，她坐在這裡更加惶恐不安。

　　還好，顧言行很快坐到她身邊，摟著她的肩低聲問：「嚇到了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盛夏點頭。

　　「沒事，不用害怕，我在這裡。」

　　盛夏微微抿唇，除了被顧慎謹嚇到。其實更多的是被那段視頻噁心到，視頻裡老頭的嘴臉，讓她想起來就犯噁心。

　　她一個外人看著都覺得生理不適，當事人該有多害怕？

　　「你們公司……也有這種事情啊！」

　　這可是顧氏集團，那麼大的公司，原來也有這種齷齪的事。

　　顧言行說：「我們隻能嚴律自身，卻無法控制別人的行為。小瑾已經做得很好了，至少在我們公司發生這種事，他願意不考慮後果，給受害人一個公道。而不是把這件事掩藏，助長不正之風。」

　　這也是他不想讓她在外面工作的一個原因，世界上每一個地方都不一定是凈土。

　　但是人少的地方，是非就少。

　　他希望她能一直保留這份純真，不被污染。

　　***********

　　顧明琛坐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，厚重的窗簾拉起來，讓這一片空間略顯昏暗。

　　顧言行走過去，筆直地站在他面前。

　　猶如一棵參天大樹，擋住了僅有的光亮。

　　顧明琛眼角上挑，瞥了他一眼。

　　定定地看了一會後，低沉著聲音說：「坐。」

　　顧言行點頭，坐到旁邊的另一張單人沙發上。

　　父子倆以同樣的姿勢坐著，歲月穿過二十多年的光陰。

　　他是曾經的他，他是未來的他。

　　但是，他們卻又不是同一個人。

　　「你答應過我，等到我和你媽離開後，你再處理這件事。」

　　「是，可是今天的事情您也看到了，不是我想在今天發作，是他挑釁在先，負全部責任。」

　　「可是你該沉住氣。」

　　顧明琛強調。

　　他生氣，不是因為他的處理方式，而是他沒有沉住氣。

　　顧言行垂下眼眸，片刻後才低沉著聲音說：「如果再來一次，我還會這麼做。我給過他機會，讓他反省，您也看到結果了，他毫無悔改之心，拒不認錯。這樣一個人品低劣的人，不配跟我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。」

　　「顧家起家，是幾家人一起湊錢才有了第一個門面。後來的發展，也離不開家族的支持。最初的顧氏集團，隻是想保證每個顧家的人都能吃上飯。你現在，是想砸了顧家其他人的飯碗。」

　　「那是祖輩的想法，時代變了，想法也應該改變。在我這裡不止要保證顧家的人吃上飯，也要保證我的員工們安全吃上飯。您既然把公司交給我，就應該讓我放手去做。我會延續您的優良管理，但是有些陳舊觀念，該拋棄還是要拋棄，否則，我永遠不可能成長，顧氏集團也永遠隻會止步於此，直到被時代發展無情拋棄。」

　　顧明琛：「……」

　　咄咄逼人的回懟，讓他不得不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。

　　還記得他很小的時候，牙牙學語，搖搖晃晃地朝他跑過來。

　　會跟他哭泣，會撒嬌，會一直叫「爸爸，等等我。」

　　但是時光一轉，他長成現在的模樣。

　　既有玉的溫潤，又含劍的鋒芒。

　　眉眼溫潤，輪廓清透，三分像他，三分像他的愛妻，另外四分是獨屬於自己的長相。

　　這個孩子無疑是優秀的，是令他滿意的延續。

　　他很早就知道，他如玉般的皮囊下藏著鋼鐵筋骨。遇事從不退縮，縱有風雨摧折，也要堅持到底。

　　曾經他是那麼欣賞他這樣的品質，並且為此而驕傲。

　　可是現在，這樣的品質對準他的時候，卻又是另外一番感受！

　　其實，他並沒有跟父親交流的經驗。

　　所以現在，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溝通這些事。

　　但是爺爺當年對他的寬容，卻還歷歷在目。

　　或許，他也應該對他寬容些。

　　跳出父權的桎梏，以另一種目光看待他。

　　「你想好了，如果你要做，就會得罪很多親戚。這件事情我不會幫你，但也不會限制你，我會選擇中立。」

　　「謝謝爸爸。」

　　顧慎謹道謝，算是變相告訴他，這件事他還是會堅持。

　　顧明琛嘆了口氣。

　　果然孩子長大了，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。

　　明知道前面這條路充滿荊棘，卻還是毅然決然地往前走。

　　做父親的能怎麼辦？

　　唯有同意！

　　「下去好好安慰你媽媽，別讓她擔心。」

　　片刻後，顧明琛又說。

　　顧慎謹點頭，站起來微微鞠躬後離開。

　　顧明琛依舊在沙發上坐著。

　　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沙發的扶手。

　　其實他早知道顧家有些人已經飄了，這幾年忘乎所以、肆無忌憚！

　　可是顧忌著情分，即便會鬧到他跟前，也每次都會網開一面，結果反倒讓對方更加放肆。

　　但是他的身份，和曾經對老爺子的承諾，讓他沒辦法完全狠心。

　　還好上天對顧家不薄，他的兒子意志堅定，非常適合做這個惡人！

　　顧慎謹下樓後，樓下依舊一片祥和、熱熱鬧鬧。

　　好像剛才的那場意外從不存在，顧鴻文一家也不曾出現過。

　　「小瑾。」

　　楚錦初看到他，連忙叫了一聲。

　　顧慎謹微微一笑，面容溫潤地朝母親走過去。

　　看到他的笑容，楚錦初也鬆了口氣。

　　不過，還是語氣溫柔地問他：「沒事吧！」

　　「沒事，跟我爸聊了聊，雖然一開始他不能接受，不過現在已經想開了。」

　　這些話是安慰母親，更是告訴家族裡的其他親戚。

　　即便是他這麼做了，他的父親也不會對他怎麼樣。

　　以後再做對公司不利，對顧家有損的事，就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擔後果。

　　「你看嫂子，我就說小瑾能處理好吧！」

　　顧明月在一旁聳肩，表情有猜中結果的得意。

　　楚錦初點頭，這下徹底放心。

　　晚宴開始，大家陸續入座。

　　吃的是中餐，不過是分盤制的。

　　晚宴很豐盛，不過很多人都食不下咽。

　　盛夏倒是吃得很開心。

　　有一道牛排特別好吃，隻可惜分量太少。

　　顧言行看到後，將自己盤子裡的那塊也給她。

　　隨後，附在她耳邊說：「走的時候，我讓大舅媽打包幾份帶回家。」

　　「算了，不用了。」

　　盛夏看了一眼顧慎謹，連忙搖頭。

　　今天算是見識到顧慎謹的厲害了，難怪家裡那麼多人都怕他，以後她也會怕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