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內空曠的街道上,雨聲如瀑,敲打著青冥城的每一片屋瓦,也敲打在楊婉兒焦灼的心上。
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,與眼角的濕潤混在一處,分不清是雨還是淚。
她站在沈府緊閉的朱漆大門前,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她的衣衫,勾勒出單薄而挺拔的身形。
身旁的陸雲撐著一把大傘,儘可能地為她遮擋風雨,眉頭緊鎖,眼中滿是心疼與無奈。
他還時不時偷偷往前瞟一眼,琢磨著什麼時候能吃到。
然而楊婉兒的目光卻死死盯著那扇門,彷彿恨不得立刻衝進去。
「止步!」沈府護院的聲音冷硬,不帶一絲感情:「家主嚴令,除黃家或錢家神醫,楊家其他人一概不見!」
這個結果,他們冒雨趕來前就早已料到,但親耳聽到,心還是猛地一沉。
楊婉兒踏前一步,雨水濺濕了她的繡鞋,她的聲音卻清晰穿透雨幕:
「這位大哥,煩請通傳一聲!楊家楊婉兒,懇請為沈老夫人診治!」
「楊小姐請回吧,家主早有命令,而且交代的很清楚!」護院的態度依舊堅決。
楊婉兒豈肯善罷甘休。
「我楊家世代行醫,救回的人不計其數,沈老夫人之疾或有蹊蹺,未必就如外界所傳那般!」
她的語氣帶著醫者特有的堅持,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。為了父親,她必須抓住任何一絲微弱的可能。
門房管家從門縫後露出半張臉,語氣雖客氣,卻同樣堅決:
「楊小姐,您的心情我能理解。但家主之命,我們這些下人豈敢違背?您還是請回吧,雨太大了,莫要傷了身子。」
「不見到沈家主,我絕不離開!」楊婉兒的倔強被徹底激發出來。
她見溝通無果,竟不顧一切地朝著高牆深院呼喊起來:
「沈家主!沈伯父!晚輩楊婉兒求見!懇請您讓我一試,為老夫人診治!」
雨水灌入口中,她的聲音開始嘶啞,卻一聲高過一聲。那呼喊聲在磅礴的雨聲中,顯得微弱,卻又如此執拗。
看著幾乎失控的楊婉兒,陸雲心疼不已。
他聲音近乎帶著哀求:「婉兒,我們先回去再想辦法,你這樣身子會垮掉的!」
陸雲說著伸出手掌,試圖扶住她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肩膀。
但是楊婉兒一躲,很巧妙的……
「好大,還挺有料的……」
「別管我!」楊婉兒更加惱怒,猛地推開他,那一下她彷彿用盡了力氣,也耗盡了強撐的鎮定。
她踉蹌一步,雨水模糊了她的視線,絕望如同冰冷的雨水,無孔不入地侵蝕著她。
連日來對這個男人的擔憂、在神殿內遭受各種排擠,父親的危在旦夕、沈家的拒之門外、這漫天冰冷的雨……
所有情緒在這一刻轟然決堤。
她再也支撐不住,雙膝一軟,重重跌坐在冰冷的積水中,濺起一片凄涼的水花。
泥水弄髒了她的裙裾,她卻渾然不覺。
「沈家主!」她仰起頭,對著那無聲無息的深宅大院,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:
「你口口聲聲要救老夫人!卻將醫者拒之門外!連看都不讓看!你這是何道理?」
她的聲音破碎不堪,充滿了無盡的委屈與指責:「你這到底是真想救母,還是……還是故意做給世人看的?!」
「難道你沈家家主的面子,就比老夫人的性命還要重要嗎?!」
雨水和淚水在她臉上肆意縱橫,她像個迷路無助的孩子,所有的體面與堅強,都被這場大雨沖刷得乾乾淨淨。
隻剩下最原始的痛苦與哀求,被大雨吞噬。
「虛神界的人多到何止百億,黃家和錢家才能看過來幾個?」
她一遍遍地喊著,聲音從嘶啞變得幾乎失聲,隻是依靠著本能和那份不肯熄滅的救父之心在支撐。
陸雲心痛如絞,蹲下身想強行將她拉起,卻被她再次推開。
他隻能徒勞地舉著傘,為她擋住一片風雨,喉頭哽咽,一遍遍低喚著她的名字:「婉兒……婉兒……」
門房內的管家和護院面面相覷,那一聲聲絕望的哭喊,即便隔著重門,也敲打著他們內心的柔軟。
楊家小姐並非胡攪蠻纏,那份近乎瘋狂的孝心與急切,不似作偽。
終於,那老管家重重嘆了口氣,一跺腳:「罷了!我拼著被責罰,再去為她通傳一次!」
也不知過了多久,彷彿一個世紀漫長。
楊婉兒的力氣早已耗盡,哭聲漸弱,隻剩下肩膀在雨中無助地微微抽動。
「嘎吱!」
終於,一聲沉重的聲響傳來,那扇一直緊閉的大門,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。
一名僕役頂著傾盆大雨快步跑出,對著雨中狼狽不堪的兩人急切的道:「家主請二位進去說話。」
陸雲連忙攙扶起幾乎虛脫的楊婉兒。她借著他的力量,勉強站穩,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光。
她胡亂地用濕透的衣袖擦了擦臉,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,強迫自己振作起來。
穿過層層迴廊,雨水沿著廊檐滴落成串,發出單調而清冷的聲響。每一步,都彷彿踩在心跳上。
終於,引路的僕役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,躬身道:「家主就在裡面等候,兩位請吧。」
一入會客廳,暖意夾雜著淡淡的檀香氣味撲面而來,與外面的凄風冷雨恍若兩個世界。
但氣氛卻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。
楊婉兒站在廳中央,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,目光緊盯著那個背對他們的身影。
「沈伯父!婉兒在神殿也學得一些醫術,願意為老夫人治療。」楊婉兒聲音懇切,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。
沈初依舊背對著他們,身形穩如磐石,彷彿一尊無情的雕像。窗外雨聲淅瀝,更添幾分凄涼。
「楊小姐,你爹隻是剛剛開展治療,我母親就昏死過去,你覺得我還可能讓你們試第二次嗎?」
沈初的聲音冷得像冰,每個字都砸在楊婉兒心上。
楊婉兒咬了咬下唇,有些急切的上前一步:「沈家主,我想其中定然有誤會,不見病人我如何知道能不能治?」
這話似乎觸動了沈初某根敏感的神經。
他猛地轉過身來,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:「楊小姐,你爹將我母親害成那樣,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楊家人嗎?」
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楊婉兒,那目光銳利得幾乎能穿透人心:
「你們把我母親當什麼了?當成了一個人人都可以施展的試驗品?」
對方已經暴怒!
楊婉兒感到陸雲在她身後微微一動,似是要上前為她解圍,但她輕輕搖頭制止了。
自己都沒話語權,更何況一個贅婿?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