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婉兒好不容易才踏入沈府,其實心裡很清楚。
今日上門是自己求對方,必須要放低姿態,但天生的倔強讓她瞬間有些失控:
「沈家主,僅僅是看看,望聞問切,對老夫人又能產生多大影響?如果連這些都不讓,還談什麼看病?」
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些許,帶著一種少女特有的固執。
沈初被徹底激怒,額角青筋隱隱跳動:
「看病當然可以,但也要分是誰?你爺爺來了,我或許可以再給一次機會!」
「可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,還是算了吧!你有資格嗎?」
「玄霜神殿的醫術,本就不是最強的,你如果醫術真的好,怎麼可能還被除名?」
這話瞬間刺痛了楊婉兒的心,自己昨天半夜才回來,沒想到今天在青冥城就傳開了。
沈初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,毫不留情地撕破楊婉兒最後一絲顏面:
「你楊家捅了這麼大簍子,本該你爺爺出面,但這都幾天?你楊家推三阻四,說什麼你爺爺閉關了?無能為力?」
「你爺爺閉關比我母親的命還重要?我看你楊家就是故意的!」
陸雲和楊婉兒瞬間明白,沈家為何會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,故意刁難他們,讓楊家請動兩大神醫世家之一。
原來是因為出了這麼大的事,老爺子楊震沒出面,讓沈家感覺到了輕視。
楊婉兒更是心如死灰。爺爺楊震確實在閉關,但也可以提前結束閉關。
現在和沈家的對接,都是大伯楊勇在負責,一定是他在故意從中作梗。
他不僅故意瞞下消息,不讓閉關的爺爺知道此事,還在故意激怒沈家。
再說的直白點,大伯怕父親爭奪家主之位,這是要借刀殺人!
「好了,送客!」不明真相的沈初,仍然在氣頭上,冷聲下了逐客令。
眼見目的沒達到,楊婉兒急了。
她這次沒硬來,而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雨水從她濕透的衣擺滲出,在地闆上暈開一小片水漬。
「沈伯父,婉兒知道您對楊家有怨氣,但我懇求您,讓我看一眼老夫人。」
楊婉兒的聲音哽咽了,「我自幼隨爺爺學醫,深知醫者仁心之理。即便我不能醫治,或許能提供一線思路。」
沈初依舊不為所動,甚至準備轉身離開。
楊婉兒連忙移動了一下身軀,把臉轉向已經繞到他身後的沈初:
「婉兒不才,不敢貿然診治,但老夫人身體要緊,想看一眼,僅僅是看一眼。」
她擡起頭,雨水順著髮絲滑落,混合著淚水,「我絕不做任何觸碰,隻是遠遠觀望。」
沈初沒有答應,但是也沒有直接拒絕,顯然楊婉兒的這一跪和懇切的話語起到了作用。
他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動,眼神中的銳利也緩和了些許。
「沈伯父,奶奶的身體要緊,每拖延一刻,便多一分危險。」
楊婉兒繼續哀求道,聲音輕柔卻堅定,「我知道您擔心再次出事,但我可以向您保證,隻是觀察,不會採取任何行動。」
「有時候,眼睛看到的東西,也能發現很多問題。」她最後說道,目光清澈地迎向沈初審視的眼神。
沈初沉默良久,廳內隻有窗外的雨聲,和三個人壓抑的呼吸聲。
他終於嘆了口氣,勉強點頭:「不得靠近五步以內!」
說完之後,主動向外走去,不再看跪在地上的楊婉兒一眼。
陸雲急忙上前扶起楊婉兒。她的膝蓋已經濕透,裙擺沾著零星的泥點,但眼神卻亮得驚人。
「謝謝沈伯父。」楊婉兒輕聲說道,聲音裡滿是感激。
三人沉默地穿過連廊,雨絲斜斜地打在廊檐上,濺起細小的水花。沈初走在最前面,步伐又快又重。
他既希望楊婉兒真能看出什麼名堂,又害怕再次失望,甚至擔心情況會變得更加糟糕。
楊婉兒心裡也五味雜陳,大伯楊勇這一招借刀殺人,實在狠毒,現在隻能靠自己了!
那個自己從小依賴的家,因為權力的鬥爭,此刻居然成了洪水猛獸。
若是她也不能看出所以然,或者看出了卻無力回天,那麼父親的性命可就真的危險了。
陸雲跟在沈初和楊婉兒身後,敏銳地察覺到,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異的香味。
那氣味既似檀香沉穩,又帶有一種說不清的草藥味,還隱隱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腥氣,若有若無地挑動著他的嗅覺。
陸雲注意到,走在他身前的楊婉兒,也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,顯然也聞到了這股獨特的味道。
她甚至放緩了腳步,試圖分辨其中的成分,但很快又搖了搖頭,似乎無法確定這香味的來源和組成。
沈初察覺到了他們的遲疑,回頭瞥了一眼,語氣冰冷的道:「靈草的香味,有什麼問題嗎?」
「不,隻是覺得這香味很特別。」楊婉兒連忙解釋,不敢再多做停留。
陸雲卻心中存疑。他對各種藥材和香料有著超乎常人的敏感,但這股香味中的某些成分,卻讓他感到陌生。
在沈初的帶領下,他們穿過長廊,來到一座寂靜的院子。還未進去,陸雲就看到院子裡單獨加了一個陣法。
這個陣法和黃家的「天象模擬陣法」如出一轍,主要是為某種靈植提供最好的模擬環境。
果然,沈初伸手推開門進去,緊隨其後的陸雲和楊婉兒,看到了滿院子妖艷的花朵。
那些花朵花瓣厚實而飽滿,在細雨中微微顫動,散發出更加濃郁的奇異香味。
「幽魂花?」陸雲有些意外。
這是一種再普通不過的六階靈草,藥用價值也不大,所以種植的很少。
他記得這種花除了可以果腹,並無太多藥用價值。且因其花香過於濃烈,很少有人喜歡在居所附近種植。
聽到陸雲的驚訝,一路嚴肅的沈初罕見的解釋道:
「小時候為了躲避仇殺,母親帶著我和姐姐東躲西藏,日子苦不堪言。」
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得的柔和,好像陷入了某種傷感的回憶:
「那時候母親就喜歡上了這種花,因為它的生命力旺盛,即使在山石縫隙中也能生長。」
沈初的目光掃過那些在雨中,依然倔強綻放的花朵,繼續說道:
「所以在院內一直種著……母親說這花的香味,能讓她想起那些艱難卻充滿希望的歲月。」
陸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,眼眶有些發紅,目光卻再次掃過那些妖艷的花朵。
自己來到這個世界,何嘗不是一直在逃命的路上。甚至現在還在被移花神殿追殺!
他愣神的功夫,沈初已經轉身走向屋內,陸雲壓下心中的疑慮,與楊婉兒一同跟上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