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者越看越心驚,心裡暗自沉吟道:
「看這粗陋的手法,低劣的丹藥,完全不像裝出來的……難道這小子真的不是那人派來的?他真的隻是個意外闖入的倒黴蛋?」
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的一絲火花,讓他沉寂了千載的心,瞬間瞬間又活絡起來了。
但僅僅是片刻,那火花便熄滅了。他堅定地搖了搖頭,打破了腦海中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怎麼可能如此巧合?定是那人的詭計,這次要騙取自己體內秘境的東西。
他又重新閉上眼睛,將那一絲動搖深深掩埋,不再搭理陸雲。
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,藉助丹藥和陣法,陸雲終於將體內的傷勢治癒大半,力量也恢復了一些。
他嘗試著在洞穴邊緣探索,尋找出口,卻發現這個洞穴渾然一體,隻是堅硬的岩壁,根本沒有任何通道。
唯一的「異物」,就是石台上那個被鎖鏈束縛的怪老頭。
他知道,生存之道的唯一法則就是變強。既然暫時出不去,不如抓緊時間修鍊。
好在距上次煉化幽冥內丹又過去三四天,身體應該能承受住合歡毒了。
他拿出霧隱寨大戰後,收集到的那些內丹,正好可以用來提升修為。
於是,將合歡鼎祭出。接著,將蘊含著磅礴能量的內丹,一枚接一枚地投入鼎中,催動五行爐火,開始煉化。
精純的能量通過合歡鼎的轉化,源源不斷湧入陸雲體內。
他的修為開始穩步提升,迅速逼近了四重巔峰的瓶頸。
然而,就在陸雲準備一鼓作氣、嘗試衝擊五重時,身體卻傳來了熟悉的、令人燥熱的異樣感覺。
一股邪火自小腹升起,這是身體承受達到了極限,合歡毒即將反噬的徵兆!
「該死!」陸雲心中暗罵一聲,不得不強行停止修鍊。
這讓陸雲不由的有些煩悶,要不是被魔王陷害,落到了這裡,最起碼可以找人解毒。
隻要有人幫她化解這毒素,就能順利突破了。
思緒不由得飄遠,一個個倩影在腦海中閃過。
雲錦已逝,秦雪師姐、風鈴、青蘿身處魔道,師父下落不明,湘玥遠在大禹王朝……
而名義上的妻子楊婉兒,哼,那就更指不上了。算來算去,似乎也隻有近在咫尺的白媚和白姝姐妹能幫他……
一股混雜著煩悶、失落、和一絲對過往溫馨的懷念情緒,開始湧上心頭。
他的臉上,不自覺地流露出時而傷感、時而無奈、時而又有幾分追憶的複雜表情。
這細微的情緒變化,以及那尊懸浮的古鼎,終於再次引起了石台上老者的注意。
他原本緊閉的雙眼,不知何時已經徹底睜開。
那雙深邃的眼眸,先是死死地盯著漂浮的合歡鼎,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、和一種追憶往昔的複雜神色。
隨即,他又將目光移到了陸雲那變幻不定的臉上。
沉默了千載的孤寂,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數打破。
看著陸雲那完全不似作偽的神情,感受著那合歡鼎獨特的氣息,老者心中那個被他自己否定的念頭,再次不受抑制地浮現。
終於,他再也忍不住,用乾澀沙啞的嗓音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凝重,緩緩開口:
「小子,你到底是什麼人?手中的可是合歡鼎?」
聽到對方一眼道出了自己的秘密,陸雲隻覺得腦袋裡「嗡」的一聲。
像是被一柄無形的重鎚狠狠砸中,震得他神魂都在發顫。
「前……前輩……你怎麼知道我這是合歡鼎?」
說話的同時,他幾乎是本能地,猛地將合歡鼎收了起來。好像怕老者搶走一樣。
這是他生存的最大機密,除了被六道斷魂堂那位高深莫測的九當先生,曾一語道破天機外,這老者是第二個能一眼認出此鼎的人。
六道斷魂堂已經讓他異常難受,雙方已經扯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,讓他有一種被操控的感覺。
更何況眼前這位……在這詭異絕地,是敵是友,猶未可知。
老者將陸雲一連串驚懼、戒備、藏匿的動作盡收眼底,那張布滿歲月刻痕的臉上,緩緩扯出了一個笑容。
那笑容裡,沒有多少暖意,反而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。
像是被鎮壓、被遺忘、被踐踏了千百年後,終於在某一個瞬間,那早已乾涸的虛榮心、得到了一滴甘露滋潤的快感。
「小子,」老者的聲音沙啞,卻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淡然,「這是合歡老祖的東西。」
「嘖嘖,合歡老祖……他早已隕落上千年了,沒想到,他這看家的寶貝,竟然落在了你的手裡。」
聽到「合歡老祖」四個字,清晰地從對方口中吐出,陸雲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徹底破滅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,目光緊緊鎖定在老者身上。
這位被鏈條死死束縛在此地的老頭,能知道合歡老祖,其來歷絕對非同小可。
「前輩,你到底是什麼人?」陸雲的聲音沉了下來,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老者那雙深陷的眼窩中,目光驟然變得深邃,「本尊是什麼人,你無需知道。」
他避而不答,反而將問題拋回給了陸雲,語氣中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:
「倒是你……合歡老祖隕落已逾千年,這尊鼎早已隨著他在那場大戰中,遺失在了下界的貧瘠之地。」
「礙於天地規則,上界的強者無法親身抵達……它,怎麼會出現在你手裡?」
陸雲聞言,心頭不禁泛起一絲古怪。
這老傢夥是糊塗了?還是被關得太久,得了老年癡呆症了?
他自己明明已經將邏輯推斷得清清楚楚,怎麼還反過來問自己?
他再心中牢騷兩句,又不得不壓下這絲雜念,面對現實。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,隱瞞沒有一點意義,不如坦然面對。
他耐著性子,恭敬的回道:「前輩說的沒錯,晚輩就是來自那片貧瘠之地。」
「這合歡鼎,是晚輩偶然間得到的機緣,也正是憑藉它,晚輩才能一步步走出,掙紮求存,直至今日。」
「什麼?你當真是從那下界靈氣枯竭的貧瘠之地……爬上來的?」
老者第一次露出了驚容,那是一種打破認知的詫異。
「不可能!下界之人,受限於天地靈氣的稀薄,即便天賦異稟,苦修百年,修為也絕難突破銅丹境!你……」
他的話語戛然而止,那雙深邃的眼睛、死死盯著陸雲,彷彿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。
旋即,他的目光又似乎穿透了陸雲的軀體,落在他藏匿合歡鼎的丹田位置。
「除非你是被某個神殿選中的下界弟子!」
說完這句,老者臉上的驚愕、漸漸化為一種恍然,緊接著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。
陸雲搖搖頭,堅定的道:「晚輩隻是個散修,否則也絕不可能不懂規矩,被天罰追擊!」
老者聞言低下頭,也不知是不是信了,隻是自己喃喃道:「妖孽啊……真是妖孽啊……」
「一個螻蟻,憑藉此鼎,竟也快摸到成神的門檻了……」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感慨。
陸雲見對方依舊不願透露身份,知道再問也是徒勞。
他環顧四周這片死寂、隻有微光閃爍的詭異空間,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。
他索性不再糾結老者的來歷,單刀直入,問出了此刻最關心的問題:
「前輩,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?我……要怎麼才能出去?」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