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，李滿倉和大牛一人扛了個麻袋快步回了家。

　　兩人臉色都是十分難看，李滿倉的黑如鍋底，大牛的慘白如紙。

　　見著情況不對的一群人，當即就圍了上去。

　　而在打開袋子看清楚裡面是什麼之後，更是齊齊倒吸一口涼氣。

　　這是滿滿兩麻袋麥子！

　　山上的麥子還沒抽穗，這麥子自然是山下的！

　　李老頭當場就垮了臉，厲聲質問他們，

　　「你倆又下山了？」

　　大牛苦著臉搖頭。

　　聽了這話，李老頭就哼了一聲，「你還敢誆我？你沒下山那這麥子哪兒來的？天上掉下來的不成？」

　　李老頭越說越氣，抄起牆角閑置多日的拐杖就要打他。

　　而大牛躲也不躲，顫抖著聲音吼道:

　　「爹，你別罵了，死人了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這話猶如一道驚雷，所有人都被嚇的呆立當場。

　　「死了好多人，好多人啊……」

　　大牛坐在一旁，捂著臉，一副崩潰的模樣。

　　一群人都是焦急的不行，看他這樣，肯定是被嚇的不輕，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。

　　便趕緊問比他鎮定很多的李滿倉。

　　李滿倉平日裡弔兒郎當，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。

　　今日是頭一次神情肅穆，喝了口水，便把這事兒說了個清清楚楚。

　　上一次李滿倉和大虎詳談時，提到李老頭山下還有幾畝麥子。

　　那大虎便說，等他們收了麥子，送兩袋給他。

　　今兒正好是他們約定的日子，李滿倉就帶著大牛偷偷摸摸下山了。

　　兩人到了半山腰，就已經發現了不對勁。

　　山底下隱隱傳來吵鬧聲，還有好幾處有濃煙升起。

　　兩人繼續往山下走，快到山腳下，就看到草叢裡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個死屍。

　　「那些人身體還是熱的，血流的滿地都是，有的人腸子都流了出來……」

　　李滿倉說到這處，又讓大牛想起了那副場景。

　　身體顫抖的更加厲害，忍不住跟著感嘆起來……

　　還好幾個娃子已經被他們提前支了出去。

　　何春花這種成年人聽到大牛的描述，都覺得毛骨悚然，小孩子更是要嚇得做噩夢了。

　　劉氏咽了下口水，抱著胳膊哆哆嗦嗦問道，「後來呢？」

　　「後來，我就讓大牛在那處等著，我一人進村裡看了，到處都是血，都是死人，老人，孩子……面目全非……」

　　李滿倉眉頭皺起，聲音越發冷冽。

　　「村裡沒活人了嗎？」

　　「沒了，一個都沒有。」李滿倉搖頭。

　　看到何春花在瞟那兩袋麥子，又接著解釋道，

　　「這糧食是大虎他們提前放在了山腳那處斑鳩樹底下，做了記號，我們上山時看到就帶回來了。」

　　何春花瞭然的點點頭，想了想，又接著問道，「那……你有看到大虎…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」李滿倉躊躇一下，又說道:「我隻粗粗掃過一圈，過兩日再去看看吧……」

　　聽到他還要下山，李老頭立刻不淡定了，皺著眉頭悶聲說道:

　　「還看什麼？你擔心他？

　　這麥子本就是我們的，難不成還要我們感激他？」

　　李滿倉知道，他這是怕自己下山遇到危險，才這樣著急。

　　於是，耐心跟他解釋，

　　「死了這麼多人，總得有人埋吧，難不成就讓他們曝屍荒野？」

　　李老頭清楚他的想法，總有一天他們是要下山回到村裡住的，總不能看著那裡白骨累累。

　　可是如今，保命要緊，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。

　　所以，難得沒有疾言厲色，嘆了口氣，又搖頭說道，

　　「死人都是要給活人讓路的，我們先顧好自己吧，想想你的妻兒……」

　　話都說到這份兒上，李滿倉也不再堅持。

　　對再次下山這事兒絕口不提。

　　而何春花卻知道，他還是下過山的。

　　因為有一天，李滿倉一走近，就能聞到他身上的臭味兒。

　　雖然他一回來就洗了澡換了衣服，但那種臭味兒不一樣，它令人頭皮發麻，記憶深刻。

　　是屍臭！

　　經常殺人埋屍的朋友都知道，

　　屍臭比死老鼠的味道能臭上100倍！

　　它的穿透力非常強，氣味兒一直粘在衣服上，要經過多次洗澡和太陽的暴曬才能徹底清除。

　　而且，屍臭味兒不僅是物理攻擊，它還是魔法攻擊。

　　它能讓你一聞到這味兒，腦子裡就不自覺想到那呈巨人觀的恐怖場景，讓人莫名產生恐懼。

　　何春花是真怕他身上的味兒熏得一大家子人都吃不下飯。

　　而且，人類天生對屍臭味兒敏感，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求生本能。

　　所以，他掩蓋不了。

　　於是，就趁著現下沒人，趕他去茅房待著。

　　李滿倉當然也聞到了自己身上的臭味兒。

　　看何春花捂著鼻子，臉上是赤裸裸的嫌棄，就有點委屈。

　　「娘子，我沒拉褲子裡……」

　　何春花連連擺手，

　　「我知道，屍臭味兒不好祛除，隻能用糞臭以毒攻毒了。」

　　這種法子，還是她刷網路視頻時看到的。

　　人類的屍臭味兒對於同類來說，是最高等級的警報，這種味道會提醒你此處危險。

　　而人類拉屎的環境是非常安全的，甚至比睡覺的環境還要安全。

　　所以，聞到屎味兒後，這種警報就在腦子裡解除了。

　　這都是人類進化過程中沒有拋棄掉的野外生存的痕迹。

　　至於好不好用，何春花也不知道，隻能試一試。

　　李滿倉半信半疑的在茅房裡待了小半個時辰，出來後一張臉都綠了。

　　不過屍臭味兒確實好了不少。

　　於是，兩口子一合計，一人負責女性，一人負責男性。

　　找各種理由把他們往茅房裡帶。

　　去的次數多了，其他人就有些回過味兒來。

　　湊在一起蛐蛐他們，說春花是不是又發病了。

　　可李滿倉也這樣，難不成也發病了？

　　也沒聽說瘋病還能傳染啊？

　　幾個人都不敢吱聲，隻是眼神裡略帶著些防備。

　　可憐了不明情況的這幾人，本就聽說山下死了好多人之後，各個神經緊繃。

　　又擔心還有漏網之魚竄到山上來。

　　除了大牛和李滿倉，其他人都不許瞎轉悠。

　　連那處棉花地，都是李老頭和柳大夫趁著天蒙蒙亮去除草捉蟲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