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戰慌了。

　　牛棚根本就沒有葯。

　　去年牛棚裡那個教授，就是因為發燒卻沒藥治，硬是燒死了。

　　「老梁……老梁！」

　　打了半輩子仗胡戰鬥沒這麼慌過。

　　這一刻，他大腦一片空白。

　　可在最初的慌亂過後，胡戰卻像突然被抽幹所有力氣，他將自己那破得露出黑黃棉絮的被子蓋在梁育紅身上，頹然坐在炕沿上。

　　「罷了罷了……要是你挺不過去，老夥計我陪你。」

　　他跟梁育紅從戰爭時期就認識，大半輩子的交情。「沒想到，最後是咱們兩個老東西一起走。」

　　蒼白的月光從裹著破塑料布的窗戶透進來，慘白一片。

　　「也不知道老程那老東西咋樣了。」

　　唯一牽挂的，也就隻有那老夥計。

　　「古紅軍那小子也不知道會不會給咱們收屍……」

　　「說收屍還早了點！」

　　外面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胡戰驟然一驚，就見有人推門進來。「你是誰？」

　　「哦，獸醫。」一進門，屋裡的黴味混合著牛糞味兒讓顧蘊寧皺眉。

　　胡戰噎了一下，卻還是沒放鬆戒備，顧蘊寧也不廢話，直接道：「我能給他治病。」

　　「你想要什麼？」胡戰眼神驟然變得危險。

　　英雄遲暮，卻依舊不會容許被人戲弄。

　　「我乾爹讓我來的，他叫成寶祥。我乾媽叫……」

　　「不用了，你趕緊給老梁看一下！」

　　聽到成寶祥的名字，胡戰就不再懷疑什麼。

　　成寶祥是他一手帶起來的兵，曾經做過他兩年警衛員。他跟老梁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多是靠成寶祥私下接濟。

　　他跟老梁現在已經沒什麼值得別人騙的。

　　就算騙又咋樣？

　　好處他先拿到手。

　　要是這小姑娘太得寸進尺，救命之恩他也不認！

　　顧蘊寧不知道胡戰已經在想怎麼賴賬，就著月光，視力極好的她隱約能看清牛棚內的布置，直接走到炕邊，給梁育紅把脈。

　　他特別瘦，皮包骨，皮膚都是乾乾巴巴。

　　夜晚寒涼，牛棚四處透風，梁育紅身上兩床破棉被根本就不保暖，明明發燒，手卻冰涼。

　　顧蘊寧在心裡嘆了口氣，「體質太弱感染了病毒，吃點葯，注意不要受風。」

　　胡戰苦澀一笑。

　　葯沒有，不受風也不可能。

　　正要說話，顧蘊寧已經拿出藥丸，「水！」

　　胡戰下意識把搪瓷缸子遞過去，顧蘊寧趁轉身的功夫，水裡滴了一滴靈泉水。

　　喂葯、喝水，一氣呵成。

　　「這……」

　　「老首長放心，人一會兒應該就能醒來，我還給你們帶了一些東西。」

　　顧蘊寧轉身從門口拖進來一個大包。

　　「這裡有兩床棉被，五斤大米，一隻雞和十個雞蛋。我還帶了包子，老首長，您先吃一點。」

　　隨著包裹打開，包子的面香味兒勾得胡戰口水直冒。

　　但他沒動。

　　顧蘊寧無奈，直接將包子塞他嘴裡。然後又把剩下的五個包子放在旁邊，利索地幫梁育紅換了被褥。

　　這些被褥是之前她為了爸媽特別準備的，外面都是用破布縫起來，部分地方還露著棉絮，可實際上裡面卻是羊皮的，特別保暖。

　　胡戰一摸便發現端倪。

　　「孩子，你有心了。」

　　他對顧蘊寧的戒備小了不少。

　　顧蘊寧笑笑，「老首長，你把這些吃的藏一下。」

　　胡戰想起自己還未介紹，「我叫胡戰。炕上躺著這個叫梁育紅。」

　　「胡老，我叫顧蘊寧。」她又拿出一些藥丸，「梁老明天應該就退燒了，這些藥丸有強身健體的作用，是我爺爺孫善做的，你跟梁老一天吃一枚，連吃七天。」

　　「孫善？可是有大國手之稱的孫善？」

　　「對！」

　　「他是你爺爺？哎呀，那咱們是一家子啊！他怎麼養了？早些年，他就跟我一起下放。後來我們一起被調走，就斷了聯繫。」

　　胡戰態度一下子熱情起來。

　　顧蘊寧沒想到雙方還有這樣的淵源。「我爺爺回城了，早晚您跟梁老會在城裡跟我爺爺再相逢。」

　　馬上就75年，最晚再過一年多就會開始平反。

　　胡戰苦笑，根本想都不敢想還能回城，隻當顧蘊寧說的是安慰。

　　「謝謝你，小姑娘。」

　　顧蘊寧知道他不信，但也沒多說。

　　等事實發生，由不得他不信。「胡爺爺，你叫我寧寧就行。」

　　「好，寧寧。」

　　顧蘊寧離開後，胡戰抱著被子，半天都回不過神。

　　前一秒他都想好怎麼死了，結果這就得救了？

　　可懷裡的東西卻是真實存在。

　　胡戰突然醒神，忙去摸梁育紅的額頭，就發現溫度明顯降下來不少。

　　「老胡？」

　　梁育紅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頭，迷迷糊糊地睜開眼，結果就見胡戰那張老臉幾乎貼到他臉上。

　　「娘嘞，你幹啥？」

　　都老頭子了，難不成老胡突然有啥歪心？

　　胡戰氣得不行。

　　「你特麼的發燒了，老子看你燒死沒。」

　　「發燒？」可他感覺身體很輕鬆，原本肺部一直疼，現在都感覺好多了。

　　胡戰便把顧蘊寧來幫他治病的事說了。

　　梁育紅摸摸身上這羊皮被子，半晌才說出一句：「是遇到好人了。那咱們平時可要注意點，千萬別給人惹麻煩。」

　　「那是當然！」

　　兩人摸黑趕緊把東西藏好，不留一點痕迹。

　　離開牛棚，顧蘊寧也沒著急回家，而是悄悄摸進席桂花家。

　　白天席桂花上門那麼鬧，打一頓怎麼能解顧蘊寧的氣？

　　這種人，不給她來個狠的，她是不能消停。

　　顧蘊寧在門口點了香，很快，屋內的呼吸聲更重了幾分。顧蘊寧這才推門進去。

　　白天席桂花挨了打，晚上便想討好於宏飛。

　　因此她上炕的時候直接就把自己脫光，往於宏飛身上拱。

　　要知道以前，都是她睡炕，把於宏飛踢去跟兒子睡。

　　可這破天荒的熱情於宏飛根本看不上，他自己跑去於有年屋睡。

　　顧蘊寧哪裡知道？

　　一進屋就看到席桂花白花花的身子四仰八叉，被子都踢了。

　　顧蘊寧感覺自己要洗洗眼睛！

　　她戴上手套，拽過被子就蓋席桂花身上。被噁心到她直接拿出剪刀對著席桂花的頭髮「咔嚓」起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