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姥爺極力掩飾，但顧蘊寧卻感覺到一種風雨欲來的壓抑。

　　她顧不上再悄悄挪棋子，起身問：

　　「姥爺，發生啥事兒了？」

　　對上外孫女清淩淩的目光，程三炮又想哭了。

　　他可憐的外孫女怎麼就這麼可憐？

　　孩子馬上就要出生，結果卻發生了這樣的事……

　　絕不能讓寧寧知道。

　　程三炮壓下心中情緒，故意嘆了口氣：

　　「也沒啥事兒，就是我很多年沒回去，我小舅子、你舅姥爺在夢裡罵我哩！我想著你現在才六個月，要是生了，恐怕很多年沒辦法回老家，乾脆現在陪你姥姥回去，讓你爸媽也一起，看看咱們老家。」

　　寧春霞被批鬥怕了，下意識皺眉：

　　「你這個老傢夥，胡說八道什麼！做夢也能當真。」

　　現在「破四舊」，又是夢，又是回老家的，也就是在場的都是自己人，萬一被不懷好意的人聽了，少不了麻煩。

　　程三炮知道是勾起老妻不好的回憶，忙道：「春霞，主要是最近不冷不熱的，回去看看挺好。不然等孩子生了，也沒時間回去看看。」

　　這倒是真的。

　　寧春霞被說服，她看向顧硯清：「女婿，你有時間嗎？」

　　「有！」

　　雖然現在他跟程素素恢復工作，但現在都是「工農兵學員制度」，他原本教哲學、素素的英語都沒有開科，二人其實都在做行政方面的工作。

　　如果請假，也不是不行。

　　「那就回去看看吧。」寧春霞直接拍闆。「三炮，那我們什麼時候走？」

　　「宜早不宜遲，明天早上就有一班火車去西安，我讓人給你們買票。」

　　這時候去榆市從首都沒有直達車，必須從西安轉車。

　　既然一家子明天就要出發回老家，馬文梅她們就不方便再待，不然影響人家準備行李。

　　「春霞妹子，那我們就先告辭了。」

　　徐媛也上前去抱冬崽。

　　誰知這時冬崽卻突然道：「姐姐，你耍賴皮！」

　　正若有所思的顧蘊寧這才回神，就見冬崽指著剛剛被她偷偷挪動的棋子。

　　顧蘊寧臉爆紅。

　　但她皮厚，故作驚訝道：「哎呀，這棋子怎麼挪動了？一定是剛剛姥爺回來把我嚇了一跳，胳膊不小心碰了。」

　　冬崽一動不動看著她，大大的眼睛寫滿不信任。

　　顧蘊寧一本正經：

　　「冬崽，姐姐是大人，不騙小孩子。」

　　「明明就耍賴……」

　　「冬崽。」徐媛趕緊拉回冬崽的小手，道：「姐姐都說是不小心的。寧寧，我們先走了，你趕緊收拾行李吧！」

　　徐媛跟程三炮也打了個招呼，就抱著冬崽走了。

　　但臨走時候冬崽譴責的眼神卻讓顧蘊寧有些良心不安。

　　當然，不安也就隻有三秒鐘，很快就消散了。

　　她也無奈啊，比起來被小孩子打敗，做個弊什麼的簡單多了。

　　「姥爺，那咱們老家還有什麼親戚，要不要去看一下？」

　　「沒親戚！」

　　那語氣明顯就有氣。

　　寧春霞解釋道：「當初我家不少親戚在榆市，但我們出事，他們都跟我們斷絕關係了。」

　　顧蘊寧明白了姥爺為什麼是那樣反應：

　　「哦，那就是沒親戚。」

　　反正顧蘊寧不認。

　　家裡人多，收拾行李也快。

　　顧蘊寧也收拾了下衣服和飯盒之類，包括一些常用的葯，最後收成一個包裹。

　　當然，這是明面上的。

　　空間裡的才是大頭，熟食、藥品、衣服……應有盡有。

　　程三炮悄悄在門口看了一眼，見顧蘊寧在認真整理行李，才躡手躡腳地下樓，他根本沒注意到，他離開後，顧蘊寧突然看向門口，若有所思。

　　「三炮，你幹嘛不讓我幫寧寧整理行李？她肚子那麼大，還要彎腰，多不方便？」

　　寧春霞頗有怨氣，在程三炮腰間軟肉狠狠地捏了一把，疼得程三炮呲牙咧嘴，寧春霞才質問道：「你到底要做什麼？趕緊給我從實招來！」

　　「啊，」程三炮愣是不敢看寧春霞的眼睛：「我沒做啥，就在做夢……嗷嗷嗷！春霞，鬆手……」

　　程三炮疼得還不敢大聲，隻能求饒。

　　「別說那廢話，你跟我兄弟什麼時候那麼深感情了？他們還託夢給你！」

　　「別擰了，我說還不行嗎？」

　　等寧春霞放開手，程三炮才義正言辭道：

　　「是老李，他非說有什麼重要客人要來，他想讓寧寧接待。寧寧這大著肚子，怎麼能幹招待的活兒？我想著讓寧寧回老家住一陣子，就算老李以勢壓人也壓不到寧寧頭上。」

　　「這個李司令，怎麼能強人所難？」寧春霞本就是個護孩子的，就算是李司令她也照罵：「不行，我去找文梅姐，讓她好好跟李司令說說！」

　　寧春霞擡腳就要走，被程三炮攔下：

　　「春霞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，阿凜……阿凜他以後還要在老李手下混，咱們還是別得罪他。你帶著孩子們回去老家看看，給嶽父嶽母上上墳，看看家鄉也挺好。我聽你做夢都想吃紅蔥了。」

　　寧春霞確實想家。

　　寧寧雖然月份大，但如果坐卧鋪，也不算太累。

　　「那行吧！」

　　隔壁李司令一直在打噴嚏。

　　「老李，你感冒了？」馬文梅關心詢問，李司令搖搖頭，「沒事，我，我過一會兒就好。」他心裡難受，又不想在顧蘊寧他們離開前被妻子察覺，他隻能去了書房。

　　怎麼人就沒了？

　　真是天妒英才啊！

　　因為明天早上要趕六點的火車，因此在準備了一些路上的吃食後，一家人就早早睡下。

　　顧蘊寧睡到半夜就醒來。

　　她穿好衣服，輕手輕腳開門傾聽，姥姥姥爺那屋還有翻來覆去的聲音。

　　想來應該是姥爺睡不著。

　　肯定是發生什麼事兒了。

　　但姥爺肯定不會說，隻能她自己去查了。

　　顧蘊寧拿出新做的迷香點燃，很快，姥爺那屋就沒了動靜，她這才出了門。

　　顧蘊寧之前就偷看過尋訪路線，躲過了巡邏，她進了程三炮的辦公室，很快便找到讓姥爺非要他們回老家的原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