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深愛她的人是他，想保護她的人也是他，可是……

　　傷她最深的人，也是他。

　　額頭抵在方向盤上，陸衍止覺得周身的空氣像是被抽空了一般，窒息得厲害。

　　心臟撕裂般地疼痛著。

　　眼前一遍遍出現的，是時念受傷哭泣的眼。

　　他要怎麼辦？

　　他該怎麼辦？

　　……

　　另外一邊。

　　時念傅津宴霍言墨等人在吃夜宵。

　　吃的是烤串。

　　夏日夜晚配上冰啤酒，傅津宴一邊喝一邊暢快大笑。

　　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。

　　柒仟也是。

　　林芝歡和簡今燃坐一塊兒，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。

　　林聿琛對時念舉起了酒杯。

　　「這周日我就要去C國了。」林聿琛說，「那邊的會議開幾天，然後我就能自由行動了。」

　　時念點點頭，笑著和他碰了杯。

　　「謝謝你，聿琛哥。」時念說著，然後喝了一大口。

　　林聿琛也喝了酒，他伸手拍拍時念的肩膀，又看看坐在她身邊的霍言墨。

　　霍言墨正在給思思剝蝦，他若有所覺，擡起頭來，和林聿琛的視線對在了一起。

　　霍言墨點點頭，說：「放心，我會照顧好她們。」

　　兩人默契對視著。

　　時念則是低頭看思思，自從把思思接回家以後，兩人更親近了。

　　最近思思對她撒嬌的頻率越來越高。

　　她喜歡這樣的思思。

　　因為這樣正是證明了，思思不把她當外人。

　　思思這會兒嘗了個蝦尾，笑眯眯地擡起頭看她。

　　太可愛了！

　　時念一個沒忍住，吧唧親了思思的額頭一口。

　　思思也在咯咯笑，湊過來親了時念的臉頰。

　　眾人都很開心。

　　這一次夜宵很快就結束了。

　　各自回家。

　　霍言墨的車子停得稍微有點遠，於是他對時念和思思說：「你們在路口這邊椅子坐著等我，我去開車過來。」

　　夜市人很多很安全，所以時念也就點點頭。

　　時念抱著思思，思思在玩時念包包上的貓蛋蛋掛墜。

　　這會兒，忽然有人把什麼東西遞到了時念的面前。

　　時念擡頭看了一眼，是一根綁著氣球的繩子。

　　再擡頭，發現旁邊站著一個穿著小熊玩偶服的人，應該是晚上來這邊打工的，剛剛他們在吃烤串的時候她就有看到這個玩偶。

　　大熱天的，穿著這個打工也不容易。

　　想著，時念接過氣球，拿出手機要給他掃碼付款。

　　可是他卻擺擺手。

　　時念疑惑看他，心中警惕，看了看對面的派出所，又稍微安定。

　　可是他卻把氣球繩往旁邊一栓，然後拿出一個本子。

　　【我心裡有一些問題，你能回答我嗎？】

　　在旁邊還寫了個【調查問卷】。

　　時念這才明白，不是賣氣球，而是做問卷的。

　　時念想想，點點頭。

　　這種線下調研，之前她看到公司也有做過。

　　小熊翻到下一頁。

　　上面寫著一行字——

　　【如果你曾經深愛過一個人，後來你們分開了，你認為你們還有可能和好嗎？】

　　時念看著這行字，她微微垂下眼。

　　眼前出現的，是陸衍止的臉。

　　想著，她搖搖頭。

　　「不會。」她說，「曾經的事情就讓它成為曾經。」

　　風輕輕吹過，小熊頓了兩秒，這才點點頭。

　　它翻過去下一頁。

　　【如果有一個人深深地傷害了你，要怎麼做，你才能原諒他？】

　　時念奇怪地看了小熊一眼，小熊又點了點一邊的【調查問卷】幾個字。

　　應該是某個情感類app的調研吧。

　　時念這樣想。

　　想著，時念略微沉吟，說：「看看是什麼吧，如果是具體的某件事，那麼就解決它。」

　　「還有道歉，真心實意的道歉。」

　　她稍微頓了一頓，又道：「但是……有些人，有些事，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原諒。」

　　小熊不知道在想什麼，然後，它翻過下一頁。

　　【如果傷害你的人有苦衷呢？你會原諒他嗎？】

　　苦衷？

　　時念輕輕地笑了。

　　她想起來，陸衍止一直和她說的苦衷。

　　她不清楚他到底有什麼不得已。

　　可是傷害，就是傷害。

　　她失去的東西，失去的孩子，也不會再回來。

　　時念抱緊了懷裡的思思，另一隻手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。

　　她很有可能，這輩子也不會有自己的小孩了。

　　還好，還好她還有思思。

　　眼眶微紅。

　　不過時念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緒，她沒有看著小熊，而是看著一邊被風吹動的樹葉。

　　「不會。」她說。

　　小熊頓住了，他就站在這裡，遲遲沒有翻動到下一頁。

　　風輕輕地吹著，思思縮在時念的懷裡打哈欠。

　　昏黃的路燈下是寂靜的街道。

　　沒有人說話，隻剩下風吹樹葉的沙沙聲。

　　一片靜謐。

　　不知道過去了多久。

　　「嘟嘟——」

　　車子的鳴笛聲響起，時念擡眼看過去，霍言墨的車子已經停在了一旁。

　　他正打開車門走過來。

　　時念對著他揮揮手。

　　霍言墨走得更快，他來到她的身邊，很自然地把思思抱起來。

　　思思打瞌睡了，這會兒就趴在霍言墨的懷裡。

　　霍言墨皺眉看了一旁的小熊一眼。

　　「做問卷的。」時念說。

　　霍言墨這才點點頭，對時念溫聲道：「走吧，我送你們回去，思思也困了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時念笑著點頭，站起身來。

　　似是想到了什麼，時念回過頭來，對小熊點點頭，表示自己走了。

　　小熊也點點頭，但是依舊站在原地。

　　時念跟著霍言墨一起回到了車上，車子調頭，越開越遠。

　　時念看了一眼車子後視鏡，發現那個小熊依舊站在那裡。

　　是有點奇怪，這隻熊。

　　車子轉過拐角，小熊消失不見，隻是，時念忽然從車窗外看到了飄到空中的眾多氣球。

　　好像就是剛剛小熊拿的那些。

　　時念收回視線，搖搖頭讓自己不要多想，然後抱緊了懷中熟睡的思思。

　　另外一邊。

　　小熊一直看著那輛賓利。

　　直到賓利轉過拐角，他才伸出手，摘下了小熊頭套。

　　在頭套下，是陸衍止的臉。

　　他就這樣看著她離開的方向。

　　汗水打濕了他的頭髮和面頰。

　　他回過神來，伸手去拿那些氣球，可是它們卻像是一些註定抓不住的東西，四散著，飄向夜空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