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公死了。

　　死在傅南嬌回去的那個晚上。

　　她是第二天接到電話，如五雷轟頂。

　　悲傷欲絕，後悔沒有把外公帶走，如果把外公帶走，他也許就不會死。

　　她應該更堅定一點，把外公帶走的。

　　極度悲傷的時候，眼淚是掉不下來的。

　　傅南嬌坐車回家，靜靜看著窗外，一動也沒動。

　　容景丞開車，容媽媽坐在後面，她要跟著去，她怕兒媳受不了打擊，她得跟去照顧她。

　　一路上，傅南嬌都沒有說話，靜靜的讓人擔心。

　　很快，車子到了村口。

　　她下車，從村口奔跑回去。

　　就像小時候，他奔向外公的懷抱一樣。

　　淚水在奔跑過程終於還是掉下來，砸在這片土地上。

　　容景丞緊緊跟在後面，容媽媽落在最後。

　　胡國華做為組長，自然要操持黃元林的葬事。

　　沒辦法，他一家是早年逃難過來，沒有親戚，老伴女兒都死了，兒子也離家幾十年，隻能是他這個組長來辦。

　　傅南嬌到大院門口，門前已經掛起白色燈籠，門口是村裡幫葬事的鄉親，聚著三三兩兩聊天。

　　「黃老外孫女回來了。」

　　不知是誰喊了一聲，大家都安靜下來。

　　傅南嬌跑的喘氣，頭髮有一點亂，雙眼含著淚，臉上有還沒幹的淚痕。

　　「南嬌，節哀啊。」

　　「節哀」。

　　「節哀」。

　　「節哀」。

　　傅南嬌走過每個人身邊，他們都向她道哀。

　　傅南嬌像沒有什麼知覺，腳步沉重的走向裡屋。

　　「南嬌，你回來了，你，你外公在裡面，你去送最後一程吧。」

　　為了等傅南嬌，胡國華還沒有下棺。

　　傅南嬌看著熟悉的房間，她彷彿在門口還看到了外公朝他揮手笑，憋在心裡的悲傷如洪水一樣噴發出來。

　　「外公！」

　　一聲沙啞的外公，叫心酸了多少人。

　　屋裡的人都默默抹起眼淚，多麼好的一個人啊，怎麼一夜之間就走了呢。

　　有人就懷疑了，是不是昨天被陳大牛氣出問題，然後等外孫女一走，他一個人想不開，就走了。

　　這個可能性最大，眾人就想找陳大牛，可發現他家門是緊閉的，好像還從裡面反鎖了。

　　有人敲門，敲了很久也沒有人開，不知道是怎麼回事。

　　但這樣反而更加有嫌疑了。

　　傅南嬌看了外公，外公已經穿好壽衣，她擰乾毛巾，給外公擦擦臉。

　　心裡有千言萬語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，她怕一張嘴，會控制不住，會崩潰的。

　　對她最好的外公就這樣走了，永遠的離開了她。

　　她沒有外公了！和媽媽有著聯繫的最後一個人，也離開她了。

　　很多時候，最痛苦不是死去的那個人，而是活著的那個人。

　　傅南嬌出來時，臉上全是淚，瞬間憔悴了。

　　容媽媽看著心疼極了，偷偷的抹了抹眼淚。

　　老爺子生前救過很多人，沒想到他們得知死訊，都大老遠的趕來參加葬禮。

　　其中還有一些大老闆和官人，他們都是坐著車來的，村口已經停滿了車。

　　村裡人看到這麼多外來人，特別還都是有錢人，就十分的驚訝。

　　沒想到黃老在外面還救過這麼多大人物啊。

　　「你就是黃老的外孫女吧。」一個老者走到她面前，鞠了一躬後問道。

　　傅南嬌點頭，「我是。」

　　「我叫秦文龍，是你外公的朋友，以後有什麼事你就找我，我別的本事沒有，但還是能為你撐一撐腰的。」

　　老者聲音緩慢，但有一種說不出的霸氣。

　　站在老者身後的男人從包裡拿出一張卡片，雙手遞過來。

　　「這是我的聯繫方式，收著吧。」

　　傅南嬌把卡片收下，道了聲謝謝。

　　容景丞在旁邊，也看到了老者，他能從老者身上感應到軍人殺伐果決的氣息。

　　老者同樣也看到他，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，算是打過招呼了。

　　村裡執白事的老頭已經忙完，他來問傅南嬌是不是可以下棺。

　　「時間到了，不能在拖了，現在天也熱，再放下去要有味了。」

　　白事老頭聲音沉沉，聽上去就讓人傷感。

　　「下棺吧。」

　　艱難說出兩個字，眼淚又掉下來。

　　下棺的時候，她必須迴避，否則老人不捨得走。

　　等蓋上棺蓋，打上棺釘，她才能看。

　　這年頭是土葬，村裡幾個年輕人擡棺，準備好後，就起棺。

　　送葬隊人很多，全村幾個大院，但凡有受過黃老恩會的，都自發來送葬。

　　傅南嬌走在最前面，手裡捧著黃老的遺照，相片上黃老淡淡微笑，沒有一點痛苦。

　　這張相片傅南嬌從來沒有見過，應該是黃老早就準備好了。

　　傅南嬌想起剛離婚的時候，外公說他生病了，原來那是真的，外公沒有騙她。

　　外公著急把她再嫁出去，也是因為這個嗎，外公知道自己時間不多，想找一個能讓她託付終身的人，讓她有個依靠嗎。

　　想起往日種種，傅南嬌心裡就委屈的不行，眼淚跟天上下雨一樣，怎麼擦都擦不幹。

　　容景丞走在旁邊，看她掉眼淚，心就跟揪起來一樣疼，好想把她摟在懷裡，叫她不要哭，天塌下來，還有他在。

　　而就在這時，村口來了一輛麵包車，車門一開，嘩啦啦下來好幾個人，他們朝送葬隊直奔而去。

　　這一群人來勢洶洶，直接把送葬隊給堵住了。

　　「停下停下，都給我停下。」喊話的是一個七十左右的老頭，他身後是十幾個年輕人，個個手裡還拎著傢夥事。

　　傅南嬌等人都停下，不解的看著他們。

　　胡國華趕緊上前，急問，「你們是什麼人？沒看到我們是什麼隊伍嗎，你們連死人也敢擋，不怕天打雷劈嗎。」

　　老頭從鼻孔裡哼了一聲。

　　「這裡面擡的是不是一個叫黃元林的。」

　　胡國華一聽，哦，這是認識的啊，應該也是來送葬的。

　　「你們也是來送葬的嗎，那就到後面去吧，前面不是你們站的位置。」

　　老頭說：「這位置，我今天還真站定了。」

　　胡國華聽著胡塗，這到底是來送葬的，還是來鬧事的。

　　「賓客朋友都在後面，你怎麼就要站在這裡？」

　　老頭又哼了一聲，「因為我叫黃元土，是黃元林的弟弟，你說我有沒有資格站在前面？」

　　什麼？他是黃老的弟弟，這怎麼可能？

　　可是，他長的跟黃老很像，身型臉型都很像，如果不仔細看，還以為是黃老沒死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