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語氣溫和，不疾不徐，就像是在對待朋友一般。

　　但袁思穎知道她不是表面那麼簡單。

　　小姨餘瓊華的本事和心機她很了解，能憑自己一己之力，在原配還在，也沒在離婚的情況下，帶著孩子回到商家，母子倆還能安然無恙。

　　甚至還能無憂無慮地讓商泊禹長大，讓自己手裡的錢和權也越來越大。

　　十幾年了，都很少有人會提起她小三的身份，還要尊稱她一聲「二夫人」。

　　就足以說明餘瓊華的手段有多高明。

　　可偏偏孟笙卻能這麼不動聲色地把如此厲害的餘瓊華送進監獄裡，自己卻能毫髮無傷地從那個吃人漩渦裡全身而退。

　　上回她就因為不理智不冷靜，已經吃過一次虧了，所以這回，她更清楚和孟笙作對的後果。

　　她比寧微微也更拎得清一些。

　　她是喜歡裴綏沒錯，也很想和她在一起，但也還沒有到了那個為了裴綏要拋棄自我的地步。

　　而且，很明顯，簡訊那頭的人是在利用她，最後她能得到什麼樣的後果，又有多少好處和壞處，她不得而知。

　　所以，再三衡量之下，她不想冒那個反被孟笙針對，再被摁死的風險。

　　袁思穎坐下來，端著水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，但她又不想被孟笙看到，露了怯，就把手收了回來，放在桌子底下。

　　孟笙也沒催她，拿出手機刷了刷。

　　直到服務員進來上菜了，兩人都沒開口。

　　她喝了兩口湯，滿意地點點頭，「這湯不錯，你嘗嘗。」

　　袁思穎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，心裡焦慮得很，也有些納悶，「你……你就不討厭我，不恨我？為什麼對我還能這麼心平氣和？」

　　「我為什麼要討厭你？為什麼要恨你？」孟笙不明所以地反問，「你是指上回在記者面前說我不近人情的事情？」

　　「你也得到了懲罰，我並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，對我來說，我們之間的關係，比陌生人強一點，比仇人好一點，不好不壞而已。」

　　袁思穎微愣，心頭忽然湧上一種很微妙的感覺。

　　原來在這紙醉金迷，揮金如土的京市豪門圈裡，你的身份層面達不到，甚至連讓對方討厭的資格都沒有。

　　她曾經以為自己憑藉樣貌和學識，也能和小姨一樣在這京市裡站穩腳跟，如魚得水的生活，還擁有一切。

　　但到現在她才發現，沒有小姨，沒有表哥，她想摸到京市豪門圈的門檻都很難。

　　她隻能仰望，隻能奢望，隻能在夢裡實現。

　　孟笙這番坦坦蕩蕩和略顯瞧不上她的話反倒讓她的心情平復下來了。

　　她不再緊繃，不再顫抖，端起碗，給自己盛湯，然後嘗每樣菜。

　　然後想起了什麼，擡頭問，「我剛剛看菜單裡有一道一千多的蒸魚，我可以點一條嗎？」

　　孟笙隨意點頭，「嗯，你點。」

　　「服務員，加菜。」袁思穎走出包間喊了一嗓子。

　　重新回到座位上，她盯著孟笙道，「你想知道簡訊的事，我可以告訴你，但是我有兩個條件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孟笙對此並不意外，她點點頭，放在筷子，用餐巾優雅地擦了擦嘴，淡然開口，「你說。」

　　袁思穎抿唇，說不緊張，但要開口的時候，還是有點難為情。

　　她握了握拳，「我要三百萬。」

　　孟笙聞言，嗤笑了一聲，「口氣挺大。」

　　她端起水杯抿了口，淡聲道，「那天寧微微也說了一些關於簡訊的事情，我怎麼知道，我花了三百萬，你的線索要是和她的重複了呢？

　　我有錢，但我不是冤大頭，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，包括我從你表哥那裡要來的，也花費了我不少心力，你張口就是三百萬，嘖。」

　　說到最後，她輕蔑地搖搖頭，似是在笑她胃口太大。

　　「但我知道的比寧微微多！她不過是收到了一些簡訊而已，算得了什麼？」

　　袁思穎情緒激動，表情又驕傲又自得。

　　她擡手撫了下頭髮，輕哼了聲，「那個人除了用那個回不了電話，回不了簡訊的號碼的號碼給我發過簡訊外，還用過一個號碼給我發過，我還回撥過，對方是個女人，聲音很好聽，溫溫柔柔的。

　　但因為我能力有限，查不到那個號碼的使用人是誰。」

　　孟笙一頓。

　　是個女人？

　　聲音很好聽，溫溫柔柔的？

　　這兩個關鍵句子一出來，她心裡原本的猜測好像就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。

　　是顧瓷。

　　大概是心裡早就有了準備，她現在並沒起什麼太多波瀾，很是平靜。

　　隻是嘲諷地笑了下。

　　這個顧瓷倒是會興風作浪，作完之後，還能完美地隱藏起來，讓誰也注意不到她。

　　那雙沉靜內斂的杏眸裡隱含幾分懷疑，靜靜睨著袁思穎，「她還用另一個號碼給你發過簡訊？發的什麼？」

　　袁思穎抿唇說，「上回記者採訪的事，是我不對，太衝動了，我隻要兩百萬，剩下那一百萬，算是我的賠禮。

　　兩百萬，我把那個號碼給你，再把她給我發過的所有消息都轉給你。」

　　孟笙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水，輕輕啜著。

　　那條一千多的魚上了，她也沒動筷子，隻淡淡掃了一眼。

　　袁思穎剛開始以為她是在考慮，還能穩著心態吃菜吃魚，但足足過了五分鐘，都沒聽到孟笙開腔。

　　她一擡頭，就看孟笙坐姿閑適自然，正在認真品茶。

　　絲毫不像是在考慮的樣子。

　　「你！孟笙，你別太過分了，我都已經退了一步了，你趕緊說話！」

　　孟笙嗤笑，淡淡扯動紅唇，冷冰冰的音階裡還透著幾分閑適，「退得不夠多。」

　　袁思穎審視地看著她，「你難道不想要那個號碼了？也不想知道她給我發過的內容了？」

　　「想知道，但這不是你可以威脅我的理由。」

　　孟笙放下茶杯，拿起包緩緩起身，「我這人，從來不受人威脅，當然，我威脅別人除外。

　　這頓飯算我請你的，你慢慢吃，就當是謝謝你告訴我那人是女人的消息，你好自為之吧，以後，大概也不會再見了。」

　　說罷，她轉身就走。

　　袁思穎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，連忙拉住她，隻能將自己的要求標準再次降低。「一百五十萬！」

　　孟笙沒動，任由她拉著，但就是沒有開口說話。

　　袁思穎看著她那氣定神閑的樣子就覺得惱火，「一百萬！」

　　「八十！」

　　「六十！」袁思穎鬆開她的手，「這你都接受不了的話，那算了，我也不想說了。」

　　六十萬買一個可以錘死顧瓷的線索，其實是值的。

　　她回頭看著袁思穎，「電話和簡訊內容。」

　　袁思穎鬆了口氣，她張了張嘴。

　　心裡有點後悔這六十萬太少了。

　　但她知道孟笙是不可能加價了，再說下去五十萬，三十萬，二十萬，甚至到最後分文沒有，都是可能的。

　　她無奈地嘆息一聲，吐槽道，「想從你這裡拿點錢，可真不容易。」

　　孟笙沒理會她的話，示意她動作。

　　袁思穎憋屈地哼了聲，拿出自己的手機，從點開簡訊收藏的頁面，遞給她，「她給我發的消息，都在這裡面了。

　　那個可以打通電話的號碼，她隻給我發過一次，後來我打回去被她掛斷後，那個號碼就變成了空號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