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笙很意外，淅淅瀝瀝的雨絲飄落在車窗上，依稀了她的視線，但裴綏那張俊逸冷遂的臉深深映入她的眼簾之中。

　　絲毫不見模糊。

　　即便是這樣的雨天，他也不見半分暗淡，周圍好似永遠有光為他而亮。

　　裴綏屈指敲了敲車窗，示意她下車。

　　孟笙回神，打開車子雙閃，推門下去。

　　她車裡沒傘，便擡手準備用手擋一下雨，但手還沒來得及擡，冰涼的雨絲並沒如她所料落在她臉上。

　　擡頭，頭頂橫著一柄黑色的雨傘。

　　她愣住，目光落在裴綏露在雨中的肩膀。

　　這條路上的燈不是很亮，空氣裡還瀰漫著一層淡淡的霧。

　　周圍很朦朧。

　　孟笙張了張嘴，想打招呼，被他低沉冷靜的聲音搶先了，「拍照取證，報警通知保險公司。」

　　「哦……好。」

　　孟笙閉了下嘴，把到嗓子眼的話咽了下去，點頭應道，拿出手機對著兩車相接的地方以不同角度拍了幾張。

　　裴綏畢竟是律師，況且他這性子也不像是那種看你是熟人，就能和你私了的人。

　　他們各自打完電話後，孟笙問，「我們現在就在這裡等著交警和保險公司的人來嗎？」

　　「這裡不安全，去路邊。」裴綏說。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孟笙點頭，站在傘下，和他並肩走到路邊，隔著雨幕，她看著兩輛「親密」相接的車子，輕咳一聲，打破這份寂靜。

　　「咳，不好意思啊，裴律師，這是意外，我……」

　　從拿駕照到現在也差不多快有十年了，她開車一直都很穩，從來沒出過什麼意外和事故，連點摩擦都沒。

　　沒想到，第一次事故，是追了裴綏的車尾。

　　「不出意外，你是全責。」

　　裴綏腕上戴著一支歐米茄的黑色鑽石手錶，手指修長，指節骨分明，穩穩的握著傘柄，清冷的語調裡是從容不迫。

　　孟笙尬笑兩聲，「啊呵呵……我知道。」

　　雨夜的寒風蕭瑟又凜冽，她今天因為比較忙，又是首展這麼重要的日子，穿的就比較單薄，以好看為主。

　　是一套香檳色的小香風套裝，裙子過膝。

　　說話間，雨好似變大了，風也是。

　　孟笙吸了吸鼻子，沒忍住打了個冷顫，搓了搓冰涼的手指。

　　她問，「你這麼晚還沒回去？」

　　「加班。」裴綏隨口反問，「你呢？」

　　孟笙在心裡想了下措辭，但想來想去，也沒找到合適的詞，最後放棄了，「抓姦。」

　　裴綏撇了她一眼，「抓到了？」

　　「算是吧。」她說，「他去了他給小三買的那套別墅的照片。」

　　「保留好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，周圍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，在這份寂靜的氛圍裡，像是一場專屬雨夜的樂章。

　　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且尷尬的。

　　好一會，裴綏主動開口，「我查到兩個人，和餘瓊華關係不錯，到底有沒有參與悅綺紡地下產業，還待查證。」

　　孟笙微愣，「哪兩個人？」

　　「韓家太太曹雙，馮家二房小夫人趙怡珊。」

　　孟笙微愣。

　　韓太太和馮太太，陌生簡訊裡提過。

　　隻不過她一直沒去查。

　　倒沒想到裴綏查到了。

　　她皺眉，「她們倆是地下產業的股東，相識於一個名媛培訓班。」

　　且她們三個都有一個共同點。

　　小三上位。

　　而且，都挺成功的，除了餘瓊華，另外兩個都硬生生把原配給逼走了。

　　雖然商家依舊是關蓉掌權，但身為一家之主的商毅錚，他一顆心看都掛在餘瓊華身上。

　　看來，這個名媛培訓班還真是有點東西。

　　不容小覷。

　　「你知道？」

　　「我也是前幾天剛知道不久，隻不過現在沒有找到她們是股東的證據。」孟笙說道，「但是……我找到了地下產業一部分的賬冊，以及一份關於地下產業發展經營的企劃書……不過，也隻有一半。」

　　裴綏，「發給我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孟笙將那天拍下來的東西都發給他後，交警就來了，兩人走到車前，便被要求拿駕照。

　　「不好意思啊，我駕照沒帶，放在另一輛車上，這輛車是今晚臨時開的。您看電子駕照可以嗎？」

　　交警查了下車輛信息，「這不是你的車？」

　　「嗯，這是我老公的。」

　　孟笙一邊回答，活動了下僵硬的手指，從手機上找出電子駕照。

　　這會的雨又大了些，風愈發刺骨，她的褲腿濕了一截，鼻子和耳朵也都凍紅了。

　　裴綏狹長冷遂的目光落在她臉上，又慢慢移到她微微顫抖的肩膀上。

　　那張明明很有攻擊性的濃顏臉此刻卻多了幾分楚楚可憐，卻故作堅強的意味。

　　他不自覺皺起眉頭，「你沒有其他外套？」

　　孟笙微愣，隨後扯出一抹笑，「今天一直在室內，就沒穿厚的……」

　　裴綏沒說話，等交警查驗過她的駕照後，才將雨傘遞到她手裡，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來遞給她。

　　「他們處理需要時間，保險公司的人還沒到，你先披會。」

　　冬夜的雨和風，包括他此時的聲音，都是冷的。

　　但孟笙能清晰感受到他大衣裡的熱度傳遞到她冰涼的手上。

　　她張了張嘴，有些茫然無措。

　　但裴綏已經轉身拉車門，去拿出駕照給交警了，又從她手裡把雨傘接了過來。和交警有條不紊的陳述事發經過。

　　大衣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松香，這個味道她不太陌生，之前好幾次遇到他時，都聞到過。

　　她唇囁喏了幾下，到底是沒矯情，她現在確實冷，而且冷得有點受不了了。

　　便說了句「謝謝」，大大方方的就把大衣套上了。

　　她172的個子，算高的了，但這大衣穿在身上，還是顯大顯寬鬆了。

　　衣服裡的溫度快速將她包裹住，原本凍僵的手也慢慢恢復知覺，小香風外套也不再灌風進來了。

　　交警將責任劃分到孟笙這邊，保險公司的人就來了，經過協商，雙方又簽完事故責任書後，交警和保險公司的人依次離開。

　　孟笙再次和他緻歉，「裴律師，今天不好意思，耽誤你時間了。也很謝謝你。」

　　下了那麼久的雨，都是他在撐傘，積極與律師溝通。

　　如果撞的是別人的車，又是今天這樣的天氣，她都不敢想自己會有多狼狽。

　　「不用。」

　　裴綏淡聲回了一句。

　　孟笙抿抿唇，垂眸看他的大衣，衣擺處基本都濕透了，還能擰出水的那種。

　　她心裡挺過意不去，真誠道，「真的謝謝你，我不是在和你說客套話，尤其是這件衣服……」

　　從撞車到事情解決，已經有一個多小時了。

　　他的衣服在她身上穿了將近四五十分鐘，熱力流失，凜冽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湧來，讓她打了個冷顫。

　　「你要是不介意的話，這外套我帶回去乾洗，洗好我給你送過去，可以嗎？」

　　裴綏眼底閃過一絲意外，拒絕的話到嘴邊轉了一圈便改了口，「隨你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