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眼的是白色的天花闆，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提醒著程知微。

　　她又在醫院裡了。

　　手微微擡了擡，便碰到了什麼東西。

　　跟著周霖的聲音出現，帶著熬夜特有的沙啞，「你醒了？」

　　程知微想，原來自己剛剛碰到的是周霖的頭髮。

　　她沒說話，而是偏頭看著窗外，秋雨打在玻璃上，看上去就讓人覺得冷。

　　周霖後知後覺她聽力有問題，轉而喊了張遠恆過來。

　　張遠恆微微俯身，問程知微好點了嗎。

　　程知微點頭，忍著嗓子的疼開口：「好多了。」

　　周霖瞳孔震動，嘴唇動了動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。

　　剛剛張遠恆可是用了很大的聲音來和程知微說話，可看她一臉平靜的樣子，顯然是沒意識到這一點。

　　她的聽力真的不行了。

　　當著周霖的面，張遠恆摸出一個助聽器遞給程知微。

　　程知微頓了下，接過來戴上，說了句：「謝謝。」

　　張遠恆搖了搖頭，「不用謝，你好好休息吧。」

　　他一走，周霖便黑眸沉沉的盯著程知微，「耳朵的事，為什麼不告訴我？」

　　程知微再次選擇側頭看窗外，她現在不想說話，特別不想和周霖說話。

　　告訴他了又如何，他無非就是讓賀蘭芝多給她賠點錢而已，又不能真的讓賀蘭芝怎麼樣。

　　說與不說，並無區別。

　　她在他眼裡，和一個可以隨意揉捏搓圓的柿子也沒區別。

　　「珍珍已經撤訴了。」周霖低聲道，「程知微，事情過去了。」

　　程知微乾脆閉上了眼睛，不想聽更不想看，在她心裡，周霖早就不是當初她喜歡的那個明朗的少年了。

　　那個少年已經死了。

　　這一刻的安靜讓人窒息，周霖插在褲兜裡的手握緊成團，「程知微，我知道你恨我，也覺得這次受到了極大的侮辱，但是你要好好想一想，是這點侮辱事大，還是去坐牢事大。」

　　可不管他說什麼，程知微都是閉著眼睛，一聲不吭。

　　周霖氣得抿唇，表情冷硬，他出去了。

　　程知微睜開已經發紅的眼睛，看著天花闆，到底是忍不住流了眼淚，周霖一字一句都是為了她好，可他的好就是站在徐珍珍那邊，捅了她一刀又一刀。

　　把她的自尊一次次的踩在腳底。

　　過了不知道多久，王梅來了，帶了營養的早餐和她的手機，「有人給您打了很多個電話，我看是陌生號碼，就沒接。」

　　程知微看了一眼手機，丟在一邊。

　　王梅把粥倒出來遞給程知微，哪知道程知微隻看了一眼，就直接轉頭吐了出來，白白的粥，軟糯香甜，可程知微就是聞出了一股子濃稠的血腥味兒，胃裡翻江倒海。

　　王梅趕緊把蓋子合上，拍著程知微的背，「少夫人。」

　　程知微吐出來的都是清水，漱了口，她摁著的胃的位置搖了搖頭，「我吃不下，你拿走吧。」

　　「可是您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。」王梅勸道，「少爺說您高燒，這時候人最虛弱了，多少還是要吃一些。」

　　程知微拿過紙巾把眼淚擦了，苦笑著道：「你就別為難我了，我是真的吃不下。」

　　王梅隻好作罷，給程知微遞了杯水，程知微勉強喝了一口就放下了，「喝不下。」

　　王梅隻好提著保溫桶出去了，走到周霖身邊，低聲道：「少夫人吐了不少，粥一口都沒吃，水也隻喝了一口，看著不太好。」

　　周霖腦海裡都是昨天的事，他穩了穩情緒，緩緩開口問王梅：「她昨天回來，哭了沒有？」

　　王梅細細想著當時的情形，搖了搖頭道：「哭倒是沒哭，就是洗了四五遍澡，身上都搓紅了，少爺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？」

　　少夫人怎麼一身血的回來了？如果不是章秘書再三交代，她都差點報警了。

　　周霖看了眼保溫桶，「粥放在這裡吧，她不是喜歡小餛飩嗎？讓小滿煮好，我讓人去取。」

　　「哎，好。」王梅趕緊答應了，轉頭打電話去了。

　　小餛飩送來得很快，甚至是根據王梅的要求，裡面除了幾顆蔥花便什麼調料都沒有。

　　「送進去吧。」周霖咬著一根沒點的煙，眸光沉沉，吩咐王梅。

　　王梅嘆了口氣，答應著，進病房的時候立刻換上一副溫柔和的表情，用勺子遞了一個小餛飩在程知微嘴邊，「少夫人，香香的小餛飩，您嘗嘗。」

　　程知微不想辜負王梅的好意，偏頭吃了一個。

　　隻是，美味的餛飩吃到嘴裡，反胃的感覺便壓都壓不住，她白著臉，偏頭就吐了。

　　甚至比之前還吐得厲害。

　　「這……少夫人……」王梅嚇到了，又是遞水又是拍背，忙活了好一陣，程知微才總算止住了吐。

　　這一番折騰，程知微一點力氣都沒有了，她躺在床上，虛弱不堪。

　　張遠恆匆匆進來，看著程知微，「吃不下？」

　　程知微無力的點頭，「嗯。」

　　「具體是什麼感覺？」

　　程知微看著天花闆，聲音無力的很，「就是有一股很的血腥味兒，實在是咽不下去。」

　　不止咽不下去，甚至是翻江倒海的吐。

　　「我讓人來給你打營養針。」張遠恆看了眼吃食，「這些就先不吃了。」

　　王梅趕緊都收了起來。

　　程知微閉上眼睛，憔悴又疲憊。

　　外面走廊，張遠恆道：「心理上的問題，得看她自己能不能克服。」

　　「克服不了呢？」

　　「那就餓死。」

　　周霖從半掩的門看進去，能看到程知微已經躺下了，看不到她的臉，可他也能想象到她此時有多麼的虛弱。

　　「想辦法，讓她吃東西。」他皺眉，下了命令。

　　張遠恆就差沒掀桌子了，「我是個中醫，不是心理醫生。」

　　他怨怨的又補了一句，「就你這個折騰法，她過不了幾天又得回來。」

　　周霖冷冷的瞪了他一眼，張遠恆隻能忍氣吞聲的道：「目前唯一的辦法就是打營養針，但那也不是長久之計，你還是想辦法讓她自己吃飯。」

　　說完，趕緊溜了。

　　周霖面沉如水，拿著手機在通訊錄裡翻了又翻，還是翻出了許甜的號碼，程知微這種情況，其實叫家人來是最好的，但周霖已經有幾分了解程知微，她不會想讓她的家人知道自己此時的慘境。

　　而病房裡，程知微的手機響了，溫雅兩個字跳了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