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班？！

　　加班幹啥……

　　趙紅英剛想細問，就見隊長水生叔招呼著他們去家裡，提來的肉啊蛋啊菜啊全都送去了水生家，去他家吃晚飯似乎成了理所應當的事。

　　隊長家人口簡單，僅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太太，是水生名義上的媳婦，對方一輩子都沒有出過清溪村，瞧見和自己已經拉開輩分的高翠蘭格外感慨：

　　「翠蘭啊，還給你蒸雞蛋花咋樣，俺記得你最愛吃雞蛋花——」

　　「都行，不挑食。」

　　高翠蘭年輕時候沒少往水生家跑，好東西都是緊著她吃的。

　　兩口子早就養成習慣。

　　以前的雞蛋在現在的高翠蘭面前早就不算是好東西，水生闆著臉，呵斥老妻：

　　「周平他們不是提了兩塊五花肉回來嗎？你把罈子裡的梅乾菜摸出來，做個扣肉，另外把年前老二他們送來的野味蒸上，農家自己套的鵪鶉，沒啥肉，就是香……」

　　水生媳婦低低的『哎』了一聲進竈房，高翠蘭連忙進去幫忙，見她進了竈房，隊長水生同樣沒閑著。

　　到最後，掌廚的變成了他自己。

　　陸菱等一眾年輕人就隻有乾瞪眼的份兒，托高翠蘭的福，這頓飯從頭到尾，水生對他們都很照顧，不是那種因為他們條件好就對他們的特殊照顧，是發自內心的長輩對晚輩的那種愛護。

　　當然，最受特殊寵愛的是高翠蘭，肉眼可見的，水生對她極好，好到連自己的媳婦都忽略了，甚至不在意對方黑下去的臉色。

　　以往有分寸的高翠蘭就像個沒事人似的享受著水生的照顧，直到兩個兒媳婦頻頻看她，老太太這才婉拒了水生想要送他們去老宅的想法。

　　老人舉著煤油燈，站在院門口目送他們離去，身影說不出的寂寥和孤獨，心裡藏不住事的趙紅英不顧丈夫的阻攔，問：

　　「媽！水生叔就是那個經常給你寄東西的人吧，你倆啥關係啊，我怎麼覺得他好像喜歡你啊，嗐！我真不該說這話的，這是對我嬸兒的不尊重……」

　　高翠蘭涼涼的瞥她一眼：

　　「是，他是喜歡俺，從小就特別喜歡。」

　　陸菱以及趙紅英兩口子：「……」

　　月色朦朧，輕易就能勾起人心中的愁緒，或許是人真的老了，就喜歡回憶往昔，高翠蘭幽幽道：

　　「俺們五歲的時候就在一起玩了，水生從小對俺很照顧，他說過要娶俺的，可惜後面俺家因為地主成份出了事。

　　他媽害怕受到高家的牽連，哪怕當時俺和水生兩情相悅，她依舊使手段給水生娶了門媳婦，也就是你們剛才看到的陳樺嬸子。

　　後來，俺嫁給了城裡鋼鐵廠的工人周衛明，水生畢業後回村當了幹部，還在數次的運動中保住了俺的家，老宅能夠留存至今，和他有脫不開的幹係，俺很感激他……」

　　「他和陳燁是搭夥過日子，沒有子嗣，一開始俺不想搭理他的，那不是年紀大了麼，過一天少一天，很多事情就懶得再計較。

　　如果沒有他，就沒有現在的周家，說起來老宅那些東西，還是他幫忙給俺埋的……」

　　想到水生隊長那補丁疊補丁的衣裳，陸菱等人沉默了。

　　與其說對方是在幫高翠蘭守著老宅，不如說是在守著周家的未來，周平躊躇道：「是我們麻煩了水生叔，等回頭賺了錢，不用琢磨扶貧之類的項目了。

　　咱們直接回老家改善村裡的環境，把老隊長守護了一輩子的村落建設得漂漂亮亮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
　　「還用你說啊。」高翠蘭嗔他一眼。

　　一行四人很快就走到了老宅外面，青磚瓦房一如當年般漂亮，就連大門都充斥著厚重感，高翠蘭從脖頸處拽處鑰匙，緩緩把門給推開，後對周平道：

　　「你進去把側邊的門推開，再把吉普車開進來，這院子當初設計得有停靠馬車的地方。」

　　聽從老太太的話，陸菱和周平一前一後把車開了進來，大門合上，隔絕了那些想要偷窺的貪婪視線。

　　這地主家的宅院一點都不像沒住人的模樣，四處都收拾得乾乾淨淨，地上連落葉都很少，趙紅英唏噓道：

　　「難怪嬸子說每日都有過來打掃，我還尋思著打掃啥，原來打掃的是我們家……」

　　他們正打量時，高翠蘭早就輕車熟路的從小倉庫裡摸來四把鐵楸，分發給他們。

　　「沒啥好看的！當初那些值錢的早就被打砸，能留下的全都是不值錢的東西，唯有這棵樹下，還埋著俺哥嫂的東西。

　　以前都是水生陪著俺挖的，今兒你們都不要想歇著，全都給老娘認真幹活，除了菱菱……」

　　從院子裡的那顆桂花樹下開始挖，周平從一開始的興緻勃勃到最後的疲憊，夜半時，他忍不住道：

　　「早知道就讓老二老三老四都回來挖，依靠菱菱和紅英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去了，媽，要不你坐著休息會兒，先把剛剛咱們挖出來的那個箱子搬車上去。」

　　據高翠蘭說，當初家裡被砸時，是水生幫忙替她哥嫂在這個樹下埋了八箱的珠寶，這些年斷斷續續，高翠蘭取走了半箱。

　　今晚任重道遠。

　　聽到大兒子的抱怨，高翠蘭翻了個白眼道：「你咋不讓你三弟直接派一個連隊來幫俺們挖東西咧？蠢東西！當初家裡窮時，這些好東西是不能夠露面的。

　　現在你們四兄弟有了出息，那這筆錢財就成了你們再往上一步的本錢，全家都回來，難免引起他人懷疑，還有，箱子不要搬走。

　　把裡面的東西騰出來，把家裡小件的舊傢具放進箱子裡再埋回去，村裡對俺們高家議論紛紛，與其讓他們猜疑，不如徹底打消所有人的懷疑……」

　　說罷，高翠蘭笑著看向周平：

　　「你舅舅，正好是個木工愛好者。」

　　掀開木箱的蓋子，裡面一堆堆的小黃魚閃瞎了趙紅英的眼，隨著周平不斷把箱子挖出來，翡翠、玉石、文玩和古董擺件等不斷出現在他們眼前。

　　趙紅英做夢都沒有想到，她居然嫁給了一個隱形富豪，好在當初沒有和周平真的離婚，現在在看對方，哪兒哪兒都好，趙紅英抱著那些亮晶晶的首飾捨不得鬆開，唏噓道：

　　「村裡人要是知道我們家有這些寶貝，隻怕是要瘋了！媽，房子要是賣出去，真的會有人掘地三尺嗎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水生老了，這房子遲早保不住。

　　趙紅英見婆婆興緻缺缺，拉著陸菱就從後門溜了出去，一刻鐘後，妯娌倆神神秘秘的拎著半桶東西，全倒進了空置的木箱裡。

　　見高翠蘭擡眸看來，趙紅英拍了拍手道：

　　「轉了大半個村子，這是我和菱菱找到的好東西！如果真的有人妄圖動我們高家的根，那這個，就當是給他的見面禮……」

　　值錢的東西被搬到了車上去，不值錢的碗筷和木工品被塞進了箱子裡，等他們忙活完時，天際都已經出現了一抹魚肚白，見周家人遲遲沒有起床，早就已經做好早飯的水生忍不住親自來請：

　　「翠蘭！快帶著周平他們來家裡吃早飯！吃完好商量賣房子的事情。」他頓了一秒，有些猶豫的問道：「今天能賣嗎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