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，但消息傳來時江菱心裡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歡喜。

　　上輩子，哪怕高考恢復，張秀娥他們都以帶娃為由把自己拘在了家裡，唯有丈夫楊建國參加了高考，她則永遠錯過了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。

　　想到這裡，江菱下意識的看向站在脫粒機旁邊的周煬，激動表示：「你聽見了沒？高考恢復了……」

　　「媳婦，你要是去參加高考，我們周家沒準兒還能出一個大學生。」周煬呲著一口大牙直樂，江菱從沒有見過他如此開心。

　　和他們相比，旁邊的知青和其餘的家屬明顯激動得多，生活在底層的人都需要一個改變命運的機會。

　　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機遇。

　　一時間，田野裡人潮湧動，歡呼聲震天，大家比過年都還要高興，連膀子都比剛才揮舞得更有勁兒。

　　周厭書不理解大家為何高興，但瞧見笑得眉不見眼的養父母，他抿唇直笑，彷彿也被那股喜悅傳染了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高考恢復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般在家屬院裡瘋傳，一向掌握了院裡八卦的高翠蘭神神秘秘道：「聽說指導員家那妹妹把廠裡臨時工的職位都辭了，就為了多點時間在家複習。

　　兵團最西邊那些知青更是發了瘋般看書，俺剛剛回來時，還瞅見有人捧了書在路燈下研讀，要俺說啊，菱菱剛好沒有工作，可以放心的備戰高考。

　　那地裡的活能放就放，家裡不指望那兩個工分過活，現在高考是第一位，哪怕是政委他們都能理解的，明兒去上工的人肯定大大減少……」

　　一想到老周家能出個大學生，高翠蘭嘴都要笑歪了。

　　江菱坦言：「我確實有想讀大學的打算，日後方便找更好的出路，和土地打交道多了，讓我明白種地講究方法。

　　農業這塊我很感興趣，如果可以的話，以後我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改變現有的狀態，爭取讓糧食更高產，讓大家都能吃飽飯。」

　　糧食就是農村人的命，聽到母親這樣說，周厭書第一個鼓掌：「母親一定可以成功！」

　　高翠蘭和周煬同樣眼神晶亮的盯著她。

　　一開始拒絕去掃盲班幫忙就是這個原因。

　　臨近高考，江菱隻想把所有精力放在這件事上，暫時沒有精神去管其他的，所以藉由生病的由頭把事情推拒，好在周煬一直都很支持她。

　　就連她隨手畫的大餅家人都很受用，彷彿這大學是她說上就能上的，江菱汗顏的同時，不得不提起正事：「對了，備戰高考這件事，媽是否要給秀秀通個氣，他年輕，正是學習的好時候……」

　　「對哦！你不說俺都忘記還有個兒子了，趕明兒就去郵局給他打電話——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上次江菱出事，周秀特意從帝都趕了回來，因身體的原因江菱沒有和這個弟弟多接觸，聽陸奶奶說過，周秀現在整個人都有很大的改變。

　　隻要是能賺錢的機會，再苦再難對方都選擇迎難而上，有這個堅韌的心性，江菱相信讀書對於周秀來說不是難事。

　　兩人還能剛好有個伴兒。

　　高翠蘭是個行動派，一旦關係到孩子的未來，她頭腦比誰都要清醒，事情根本就沒有明說，她隻往帝都去了個電話。

　　說自己病得快要死了，讓周秀收拾東西麻溜兒的滾回來照顧她，要是回來得晚了，就等著後悔去吧。

　　聞此消息的周秀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兒，從前他在家裡，那是萬事不愁，養成了個隻懂享樂的性格，和周海有得一比。

　　離開了母親和哥哥的庇護後，再加上黃毛的那件事，讓他明白除了家人，其他人的好都是有代價的。

　　再加上陸老太的刻意引導，現在的周秀就和年少版的周煬差不多，懂事、負責、孝順，一心隻記掛著家裡的老母親。

　　他辭了工地的事，買了最近的一班火車票去往H市……

　　H市，生產兵團。

　　周厭書每次去掃盲班學習時，身後總會跟著兩根小尾巴，一開始，高翠蘭還會在旁邊看著點兩個小傢夥，生怕他們闖禍。

　　在南風和晚意逐漸俘獲了一眾學員和老師的喜愛後，高翠蘭便撒手不管了，經常性的把雙胞胎甩在周厭書附近，她則回家照顧那個連翻身都不會的君君。

　　周厭書很喜歡這種自己被需要的感覺，在掃盲班的老師教授完畢後，他拿著樹枝，在地上寫寫畫畫，指著那地上的狗爬字道：「小意，這個字念『天』，天……」

　　晚意撅著個屁股認真學：「舔！舔——」

　　南風兩腳就把地上的字跡踩花了，迎上哥哥那擰起的眉，他搶過樹枝，照著畫得有模有樣：「天——」

　　周厭書：「……」

　　懷疑人生！

　　正當弟弟南風叉腰直樂的時候，一雙鐵臂似的手穿過他的腋下，直把人抱了起來，鬱悶中的周厭書擡眸，隻瞧見個陌生的面孔。

　　生怕對方是大人口中的拐子，周厭書連忙抄起樹枝就佯裝要抽他：「放下我弟弟！放開他！」

　　意料中的，南風非但沒有驚慌，還抱著來人親了兩口，連晚意都抱住了周秀的腿，一副親昵的模樣。

　　要知道兩個小傢夥在家屬院一向是很受歡迎的，但他們一般都不搭理其他人，拿糖拿東西逗弄都沒有用，隻這個反應，就讓想要上前幫忙的掃盲班老師停住了腳步。

　　他們比周厭書更清楚，能進這兵團家屬院的，身份都是經過核查的，不太可能是壞人。

　　周厭書傻了眼。

　　周秀好像再次竄了個子，站在三個小傢夥旁邊就像一座山似的，他把南風舉過脖頸，後壓著眼看向周厭書，嗓音故作老成：

　　「你就是我哥收養的那個娃娃？！」

　　一句話點明了他的身份，周厭書連忙把手裡的枯樹枝條扔出了老遠，後小心翼翼的看向周秀，試探著喊：「小叔？」

　　周秀不輕不重的『嗯』了一聲，抱著南風兄妹兩往後走的時候，他不由得再次回頭瞥了眼老老實實跟在後面的周厭書，疑惑的問：

　　「我怎麼覺得，你看上去有些眼熟？是哪家親戚的孩子嗎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