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 全天下的苦命人那麼多,媽隻心疼你
聽到這番話,江菱震驚擡眸。
娃娃臉似乎察覺到了氛圍的緊繃,她站起來,經過處理的傷口被繃帶層層纏繞,顯得人可憐極了,一時間,那些心狠的話高翠蘭根本說不出口,在整個家屬院看熱鬧的眼神中,把人帶回了家。
娃娃臉很乖,全程跟在江菱身後。
還學會了拿掃帚去掃床。
高翠蘭:「……」
不能打!
打不過!
晚飯是按照三個人的份量做的,因江菱喜歡吃米飯的原因,高翠蘭燜的是紅薯飯,娃娃臉像八輩子沒有吃過飯似的,狼吞虎咽,專屬於江菱的雞蛋羹都被她分走一半。
這讓高翠蘭臉色微變,在竈房洗碗的間隙,她沖端碗進來的兒媳婦吐槽:
「這也太能吃了!上頭的光知道把人送來,吃的定量是半個字都不提,普通孩子就罷了,這簡直饕餮轉世,家裡連肉都吃不起,哪裡養得活這種人……」
說罷,門邊竹簾晃動。
江菱追出去,院裡早就沒了娃娃臉的身影。
她有些惴惴不安:「媽,她聽到你說的話了。」
「不會打俺吧?!」高翠蘭下意識的拿起放在門口的掃帚護身,半響,她皺眉道:「俺知道這孩子是個苦命人,但全天下的苦命人那麼多,如果每個人都要在你碗裡搶飯,媽寧願當個狠心腸的!
明兒俺親自去政委家,尋個由頭,隨便哪家領養她,反正俺們家不行,老劉說的對啊,如果這孩子身份真的有問題,那俺們就是下一個曾營長,不敢賭的。」
「都聽媽的,她確實很危險。」重點是周煬不在家,娃娃臉就像個不可控的因素,讓江菱完全沒有安全感。
……
睡前,娃娃臉依舊沒有歸來,高翠蘭懷著一絲愧疚,默默鎖了門。
半夜,
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驚醒了老太太,她一向覺淺,聽到響動就披著衣裳起身,拉開房門,驟然和一雙紅彤彤的眼對上。
「啊——」高翠蘭嚇得驚叫出聲,隔壁的江菱同樣爬了起來,結果就瞧見了掛在老太太房門前的竹籃,裡面塞了隻被剝得鮮血淋漓的兔子,看那手法,除了娃娃臉不做他想。
足足有四五斤肉啊!
高翠蘭一時心花怒放,她端起煤油燈,朝著屋檐最邊緣的柴草堆走去,果然在裡面瞧見了呼呼大睡的娃娃臉。
和下午剛洗過澡的乾淨不同,現在的她就像去鑽了狗洞,衣裳灰撲撲的,頭髮裡還夾雜著落葉,最緊要的,是那雙被包紮好的手,現在全是被茅草割出來的傷痕……
對方沒有跑,是去找肉了!
江菱回憶起家屬院後山林和家的距離,一時沉默,高翠蘭是個心腸很軟的老太太,見狀忍不住用手捂住嘴:
「這孩子!這孩子……」
她把煤油燈遞給江菱,自己則上前把娃娃臉抱了起來,比起睡覺,這人更像是累暈了過去,沒有任何抗拒的反應。
很瘦很瘦,輕得彷彿一把骨頭,就這樣毫不相幹的陌生人,卻能把她的話當成聖旨。
這心意讓高翠蘭有些難受,老太太沒有女兒,四個兒子都帶得很粗糙,經過上輩子的事後,能走進老人家心裡的,唯有江菱……
但這個笨拙的少女,輕輕敲了敲她的心門。
高翠蘭嗓音不由得放低:「今晚俺帶她睡,老骨頭一把,不怕死的。」
「媽——」
「俺相信她不是那種窮兇極惡的人。」
在這個年代,能送出四五斤肉,完全就是過命的交情,高翠蘭相信自己的直覺,把少女放在自己被窩後,老太太踮腳吹熄了煤油燈,上床,睡在了娃娃臉的身邊。
老人家的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,溫熱的被窩反而讓娃娃臉蘇醒,她疑惑的看向頭頂的蚊帳,這才發現自己滾進了老太太的被窩。
很暖和,很軟很軟的被子,比松枝軟多了,她用鼻子拱了拱被子邊緣,激動的在床榻裡打了個滾,試探著朝高翠蘭靠近,想要汲取一點溫暖。
睡熟後,高翠蘭忽然發出了震天響的呼嚕聲。
嚇得娃娃臉差點跳起來。
察覺到這是人睡著後發出的動靜,娃娃臉秀氣的鼻子微皺,菱唇緊抿,她用了很大的勁兒,發出了兩聲類似呼嚕的氣音,心滿意足的靠著老太太沉沉睡去。
『呼嚕』聲此起彼伏——
……
翌日。
住在家屬院裡的老太太主動遞來消息,讓周海回家吃飯,他以為,這是高翠蘭主動求和的信號,誰知道,提著一包桃酥興沖沖歸家的他,剛推開家門,就對上了一張精緻的蘿莉臉。
周海的腦袋宕機了兩秒,直到對方對他露出齜牙咧嘴的威脅表情後,男人如夢初醒:「不是?!高翠蘭同志,怎麼還沒有把人送走?」
「你叫喚啥?還有,你那是什麼稱呼?」正剁肉的高翠蘭不滿的瞪他:「你倒是說說能往哪兒送?」
「媽,你不要被她那張臉給迷惑了啊,你知道這瘋子是什麼身份嗎?如果她是敵特,那我們就是把老三往火坑裡推!」
兩人說話的間隙,娃娃臉早就乖乖的坐回了竈門前,開始燒火。
非常乖巧,再看看這滿盆的兔肉,高翠蘭本能的維護她:「這麼勤快的敵特,來一打俺都不嫌多,再說了,人是部隊塞過來的,哪怕出了事也是領導的事。
俺們頂多算個受害者,你怕個球!昨晚睡得那麼死,今早不照樣活過來了,俺覺得沒啥可怕的。」
「可她……」周海剛想據理力爭。
就見原本默默燒火的娃娃臉竄了起來,一把撞開周海,捧著個烤紅薯樂顛顛的朝著江菱奔去。
周海是真的想不通,這麼小的身體,哪兒來的炮彈似的威力,最重要的是,這小瘋子根本無法溝通,他揉了揉被撞痛的肩膀,鬱悶極了,低聲罵:
「小癟犢子!」
「小癟犢子罵誰呢?!」高翠蘭不知何時靠近的,視線直勾勾的落兒子身上,手捏住他腰間軟肉,直接轉了個圈兒。
「不是和那啥露露沒關係嗎?那你倒和老娘說個明白,這脖頸下的紅痕誰咬的啊,癟犢子,說話——」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