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是我看著長大的，性格再溫和不過，周煬沒娶你，那是他的損失，家屬院裡的話就聽聽，別往心裡去。」

　　陸梅挽著葉護士長的手，乖巧的點了點頭，惡毒的計劃卻漸漸在腦海裡成型，她說過的，一定會給江菱個教訓！

　　……

　　一大清早的，高翠蘭就和隔壁的朱老太相約去了集市，說是要給江菱置辦新衣裳，狗蛋被丟給了來喜帶。

　　不會說話，隻會到處爬的狗蛋成了來喜最好的玩伴，江菱起床時，正瞧見來喜把狗蛋舉過頭頂，在院子裡玩飛機，周煬面無表情的掠過他們，默默給江菱端早飯。

　　江菱：「……」

　　她原本還想叮囑來喜好好照顧狗蛋的，不能打他。

　　小小嬰兒受不住對方的一拳。

　　扭頭，就瞧見來喜親了親狗蛋的臉頰，眼睛亮晶晶的，肉眼可見的歡喜，江菱欲言又止，周煬安慰媳婦道：「她從不揍小孩。」

　　看得出來，來喜很喜歡小孩子。

　　在這份憂慮中，江菱吃完早飯就趕著去學校，臨行前，夏蘭堵在門口，送了她份小禮物，是對方用家裡殘存的毛線織就的水壺套子。

　　因江菱時常用保溫杯暖手，一個毛線套子正合適，再三感謝過對方後，在夏蘭的艷羨中，她匆匆離開。

　　周煬昨晚就被警告過，沒有幹涉江菱的任何事，不搞特殊，不送她去學校。

　　江菱很欣慰。

　　這份欣慰的心情在瞧見等候在學校門口的趙紅英時戛然而止，對方果然落魄，衣衫破爛，滿面滄桑，一向最講究形象的她連頭髮都是散亂的。

　　趙紅英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消息，居然在學校門口堵她，瞧見江菱，就和見到那救命的稻草沒兩樣，「菱菱，我快沒有活路了。」

　　在對方想跪下的前一秒，江菱往後退了兩步道：「大嫂，給你錢，不是讓你來添堵的。」

　　「可是，媽不原諒我，我連周家的門都進不去……」

　　「我們還有家嗎？早被你搞得一無所有了，給你錢，是希望你能擁有自救的勇氣，唯有自己強大，將來狗蛋才能有所依靠。

　　B市挺好的，你可以試試更多的路，不必要哭哭啼啼，還是那句話，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上，還有，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，我不可能幫你強進周家，有事，先走了……」

　　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，江菱仁至義盡，她掠身離開，全程冷靜到極點，有良心，但不多，趙紅英紅了眼眶，目送她進學校。

　　彷彿間明白了點什麼，人啊，始終要找到自己的定位和價值，才能被所有人尊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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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部隊小學面向家屬院和周邊公社招生，能在這裡讀書的學生思想覺悟都算不錯，因江菱是孕婦的原因，大家對她很是照顧，上午一共排了兩堂課和一節外語擴展。

　　時間一晃到了中午，小學是沒有食堂的，大家都帶飯來吃，在小竈房裡蒸熱，連柴火都是高年級的學生做擴展活動時去山上撿來的。

　　完全的自給自足。

　　除了江菱，她的午飯是周海騎著自行車特意送來的，除了飯食，還有專門燉的湯，在這個節骨眼上，簡直是頭一份的奢侈。

　　滿滿一盒子的白米飯上面鋪著三片臘肉和現炒青菜，湯是蘑菇湯，香味能在辦公室裡繞樑三圈，負責教國學的丁老師咽了咽口水，忍不住朝她這裡看：

　　「小江啊，你一個人吃這麼多，資本主義作風要不得哦。」

　　國字臉的盤主任插了句嘴：「人小江是孕婦，多吃兩個菜咋了？你們不要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。」

　　丁老師翻了個白眼，轉移話題：「剛才那是你男人？」

　　江菱把飯盒蓋了回去，笑道：「那是我家二哥。」

　　說罷，她拎著飯盒朝三班走，等身影消失在辦公室後，負責教授體育的盤主任皺眉道：「丁老師，小江的到來是為解決年級組的負擔，你不要因為人年輕就喜歡找刺。

　　我提醒你啊，她可不是好惹的，她男人是野戰營的副團周煬，上次南海行動的一把手，你想得罪她，先掂量掂量家裡那位的心情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丁老師默默閉上了嘴。

　　江菱完全不知道這些人的心理活動，她提著飯菜，去了比較熟悉的三班吃飯，和一群小蘿蔔頭。

　　負責三班的是林老師，江菱抵達教室時，對方正端著鍋朝班裡走，鍋裡是一盆噴香的烙餅，瞧見江菱疑惑的眼神，她主動解釋：

　　「怕糧食不夠吃，給大家用野菜加加餐，東西是課外活動時孩子摘回來的，你別看他們人小，可機靈……」

　　三班大多是周圍公社的孩子，那種一家四五個的，根本不好養活，瘦骨嶙峋，還有餓著肚子等放學的，他們做老師的，已經想盡了辦法讓這群孩子填飽肚子。

　　和他們相比，吃兩三個菜的江菱有點汗顏，她默默把湯分給了班上特別困難的學生，從她的行為，就知道江菱是個心善的，林老師喝湯的間隙，湊近，低聲提醒：

　　「隔壁班的丁老師，她婆婆是婦聯的，最看不慣階級作風，你下次還是帶飯吧，或者和我們一起吃，不要遞把柄給其他人。」

　　江菱小口小口喝著蘑菇湯，點頭：「好。」

　　在學校的時間過得飛快，放學時，是周煬親自來接的，瞧見男人肩側的勳章，再看看那年輕英俊的臉，辦公室裡的老師頓時沉默了。

　　對江菱有著意見的人都默默把心思摁了下去，有那機靈的，已經認出周煬就是和陸政委家走得極近的紅人，一時間，大家對江菱的態度都熱烈了些。

　　但她唯獨給了林老師回應。

　　一周後。

　　吃過飯的朱老太和夏蘭都守在周家看新衣裳，那些腰身寬大的裙襖和外套，全都是高翠蘭走街串巷給兒媳婦搜羅的，或者請裁縫做的，從厚到薄，從素凈到鮮艷，用光了全家的布票、棉花票和外匯卷。

　　夏蘭看得目不暇接：「好漂亮！真的好好看！」

　　她羨慕得眼睛都紅了。

　　哪怕替老朱家傳宗接代，她統共就得兩身衣裳，一身厚的，一身薄的，待遇還不如來喜，至少這次，高翠蘭還給來喜買了件棉襖背心。

　　同是孕婦，她此刻有些想哭，作為好朋友，江菱敏銳的察覺到了夏蘭的情緒變化，她三兩步竄進屋，拿出一件水紅色的舊棉襖遞給對方：

　　「這件衣裳是我媽留給我的，過於肥大了些，夏蘭姐，你要是不介意的話，送你了。」

　　江母拿來的東西，江菱一貫是不喜歡的。

　　高翠蘭心裡有數，沒有阻攔。

　　動作最快的莫過於朱老太，她一把抓過衣裳套在兒媳婦身上，讚歎道：「好看，還香香的。」

　　夏蘭有點受寵若驚，想脫下來，被朱老太阻止了，對方一本正經道：「江菱給你的，你就拿著，今晚去新區看電影，你們都穿新衣裳，給我們家屬院好好長臉，別整天被人罵做土包子！」

　　在兩個老太太的催促下，江菱、夏蘭、來喜都換上了新衣裳，去新區看電影，這是貧瘠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趣。

　　因來得晚，依舊沒有位置，來喜第一次看到放映電影，心情激動，三兩下竄上了位於新區最中央的黃角樹，動作比戰士還要利索。

　　夏蘭則和江菱坐在花壇的位置，到後半場時，夏蘭小腹微微脹痛，她沖旁邊的江菱道：「菱菱，你先看，我去上個廁所。」

　　「我陪你。」江菱起身。

　　說時遲那時快，一道黑影朝著兩人撲來，準確的來說，是朝著夏蘭襲來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