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什麼？」

　　江菱怔了一秒。

　　直到司機探出腦袋吐槽：「我說同志，你們到底上不上車的，跑這麼快難道不是為了坐我的車？

　　趕緊上來啊，不要耽誤大家時間，如果不是這些女同志給你說好話，這塊地我壓根就不帶停的。」

　　周煬下意識瞥了眼來處。

　　氣喘籲籲的周海背著孩子，黑著臉瞪他，周煬眸色沉了一分，果斷牽著媳婦的手上車，「麻煩師傅了。」

　　客車的座位有限，周煬身高腿長的，再加上劇烈的運動讓肌肉緊繃，荷爾蒙簡直澎湃發散，剛才還對著他各種欣賞的女同志們紛紛噤聲。

　　江菱補完票，就見男人站在過道的位置，定定的盯著她，眼神說不出的灼熱，她連忙走過去扯對方衣袖：「我的位置在後面，你坐。」

　　周煬是個傷患，

　　雖然是個跑得快的傷患，但她依舊不敢馬虎。

　　男人的手一帶，坐在位置上的人就變成了江菱，他嗓音低沉：「我沒事，你坐。」

　　坐在旁邊的賀敏感覺自己像個閃閃發光的燈泡，她沒話找話道：「周同志挺會心疼人的，菱菱你就坐著，不是不舒服麼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江菱抿唇：「還好。」

　　周煬喉結滾了滾，挪開視線，強行忍著想要把她擁進懷中的衝動，熱血依舊瘋狂沸騰著，叫囂著，他的不甘。

　　上過戰場的人壓迫感十足，哪怕周煬站在旁邊，什麼都不說，都讓江菱沒了和賀敏交談的心思，她隱約猜到，周煬跑來的原因。

　　不愧是親兄弟，彼此間根本藏不住秘密，她不該相信周海的，江菱默默掐緊了掌心，絲毫沒注意到，男人眸色漸深。

　　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，總算到了地方。

　　江菱感覺屁股都快要坐僵硬了，下車時，她姿勢格外的不自然，就差一瘸一拐了，周煬深吸一口氣，果斷抱著她的腰把人提下車，旁邊的賀敏嘆為觀止。

　　但江菱的態度有點讓人琢磨不透了，她下意識的避嫌，往旁邊退了兩步，驚呼：「你的腿……」

　　「我的腿沒有那麼脆弱，同樣的，和你相比，什麼都不重要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一抹紅暈悄悄爬上江菱的臉頰，她皮膚很嫩，平時就容易留印子，此刻像上了胭脂，讓人根本不捨得挪開目光。

　　江菱深吸一口氣，竭力闆著臉：

　　「周煬，我不知道你此番是什麼意思，但我還有工作，如果你願意的話，先去招待所等我，這是我的介紹信，晚上我們再談。」

　　她把包裡的東西遞給周煬，後者接過，點點頭，嗓音帶著悲痛：「非要這麼拚命嗎？你的身體最重要。」

　　江菱欺身靠近，低語：「我沒有進醫院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周煬擡眸，眸底有一瞬間的狂喜，所有的陰戾消散，他笑著目送江菱和賀敏上了去工廠的車。

　　站在原地，直到小媳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，周煬眸底的笑意才寸寸消散，或許，張秀娥他們罵得對，是他們周家人無能，才會讓江菱渴求自由。

　　他知道一旦和江菱對上，對方想要談的他都知道，往日裡周煬隻想躲避，他承認自己卑劣，但眼下，或許有個破冰的好辦法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江菱一旦開始工作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，格外的認真負責，全身心投入，這同樣是她打敗科室裡大部分人，能被陳工帶來出差的原因。

　　當地的工會組織說要帶他們去國營飯店搓一頓，陳工笑著答應了，就連賀敏都欣然前往，唯有江菱拒絕，她沒敢忘記還等待在招待所的周煬。

　　陳工有點不滿，在賀敏的開導下倒是沒有和她計較。

　　賀敏把江菱送上了黃包車，故意調侃：「我現在知道你們兩口子感情好了，趕緊回去吧，床頭吵架床尾合。

　　就周煬今日追車那架勢，我感覺是個女同志都會原諒他，軍人真帶感，真的，菱菱，我覺得他不錯的。」

　　江菱笑了笑，懶得反駁對方的話。

　　一路奔波。

　　她提著給周煬買的小炒肉麵條進了招待所的二樓，門從裡面被拉開，周煬在看見她時有一瞬間的驚喜，隨後把人帶進去，桌上還放著熱騰騰的紅糖水雞蛋。

　　這東西在外面是買不到的，江菱放下麵條，有些震驚的看向他，周煬扯了扯唇角，低聲解釋：

　　「我借了前台大姐的竈房用，給你煮的紅糖蛋，媽說過，喝了紅糖雞蛋心情好，快吃吧。」

　　見江菱沒動，他乾脆拿起調羹，舀了蛋白往對方嘴裡送，江菱遲疑片刻，張唇。

　　男人竭力隱忍，態度分明帶著討好的意味，江菱知道對方是改變了心意。

　　當初周海就因為孩子娶了陳媚，或許，周家人對血脈是比較看重的，周煬的態度讓她意外，同時有點不是滋味，一開始不想要孩子的明明是他，江菱推開碗，嘆了口氣道：

　　「說說你的想法。」

　　周煬很快從喜悅中冷靜下來，他試探著問：

　　「你先說。」

　　「先打胎，後離婚。」

　　周煬膝蓋一軟，差點朝著她跪下來，江菱被嚇了一大跳，連忙去拉他，男人的力道根本不是她能輕易撼動的。

　　周煬尖銳的喉結滾動，牙根緊咬，忽地轉移了話題：「你知道軍婚很難離嗎？」

　　江菱木著臉回答：「了解過一點。」

　　「把孩子生下來，我可以同意離婚。」

　　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太過認真，不知道的，還以為他有多在乎這肚子裡的種，江菱開門見山的問：「你不是不喜歡孩子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你自己說的，那次在病房，我聽得很清楚。」

　　周煬彷彿聽到了心碎的聲音，但自己選擇的退路，跪著都要走完，他擡眸，視線定定的看向江菱：

　　「上次複查，醫生說我的傷或許對那方面有一定影響，都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有孩子。

　　所以你肚子裡的是我唯一的種，將來……我願意獨自撫育他長大，絕不給你添任何麻煩，周家永遠做你的避風港，請你，再給我一年的時間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