劫雲散了。

　　張衍輕描淡寫的一句話，竟真的喝退了這漫天劫雲。

　　齊默有些失神。

　　自己師尊，究竟是何許人也？

　　天門徐徐打開，張衍與齊默並肩而立，口中淡然道：「走吧，咱們該上去了。」

　　齊默很想刨根問底的問上一番，為何天道會畏懼張衍，為何張衍以大九州做要挾，昊天便會退卻？

　　三千小世界，毀滅一兩個，於天道而言，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。

　　張衍，真的有毀滅大九州的能耐嗎？

　　隻是，齊默終究沒有問出口，有些事情，還是不知道來得好。

　　兩人越過天門。

　　與上次一樣，依舊有守門的天兵把守，隻是與之前不同的是，這次的天兵可沒有那麼客氣了。

　　一見面，便是刀兵相向。

　　「天帝有令，但凡大九州飛升者，殺無赦！」

　　張衍卻是悠悠道：「你且看看，我是何人？昊天特許我二人飛升，你這小卒，好沒眼色。」

　　那天兵皺眉，細細打量了張衍一番，緊接著，便是如同見了什麼大恐怖一般，臉色巨變。

　　「你！你……」

　　「你不是應該早已死在了天外城？你是道門祖師，還是張……張衍！」

　　張衍卻道：「道門祖師是我，張衍也是我，現在，你還要攔我嗎？」

　　那天兵後退半步，似有退卻之意，但短暫的遲疑過後，眼神便堅決了起來。

　　進一步，張衍殺他，退一步，天道滅他！

　　進退都是死，不如捨生取義！

　　想清了厲害關係，天兵一咬牙關，舉起手中兵戈，發出一聲壯烈高呼，便欲與眼前人一絕生死。

　　張衍卻並未有所動作，隻是一瞥身邊齊默，齊默當即會意，提劍擋下那天兵一擊，隨後，又一劍抹了那天兵的脖子。

　　隻是一眨眼功夫，一切便結束了。

　　張衍舉目望天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，道：「昊天，我知道，你一直在注視著此處。是打算現在就讓我和齊默與大九州同歸於盡，還是耐心與我對弈一局？」

　　這是赤裸裸的威脅。

　　可偏偏，這威脅卻是出奇的有用。

　　那天穹之上沒有半點異象，這便算是默認了。

　　張衍見狀，舉手摸向衣袖，從衣袖之中取出一漆黑劍匣，交到齊默手中。

　　「你那把凡間之劍已用不得了，這裡頭倒是有幾把不錯的仙劍，一併拿去吧。」

　　齊默打開劍匣。

　　接連十一把飛劍從劍匣之中飛掠而出。

　　這十一把劍各有不同，無論外形還是劍性，皆是天差地別！

　　齊默伸手，握住其中一把通體赤紅，劍上紋龍的長劍。

　　隻是觸碰的一瞬間，那劍格之上如同寶石一般的龍瞳瞬間散發出陣陣威嚴神光。

　　劍身之上雕刻的龍紋，彷彿也在這一刻活了過來！

　　張衍道：「這把劍並不是最強的。」

　　「我知道。」

　　齊默頓了片刻，又道：「但……它給我的感覺，是最熟悉的，我相信我的感覺。」

　　張衍讚許的點了點頭。

　　果然吶！

　　即便重活一世，齊默仍是那個齊默，他依然會毫不猶豫的舉起前世那把劍。

　　齊默問道：「師尊，咱們現在去哪兒？」

　　「現在嗎？」

　　張衍沉吟片刻後，道：「先往北走吧，時機成熟之時，自會有人來找我們的，就像剛才在天機閣之時一樣。」

　　齊默點頭。

　　會有人找上門的，會有人來殺他們的，無關仇恨，也無正邪之分。

　　僅僅隻是立場不同，如此而已。

　　這個有些蹩腳的理由，卻是成了他們互相殘殺的由頭。

　　立場？

　　甚至，齊默至今都不知道，自己究竟是何等立場，他隻知道，這些人口中所說的，是替天行道。

　　那是懲奸除惡之人才會說的話。

　　可齊默自問，並不是大奸大惡之人，他雖也殺過人，但殺的也是該殺之人。

　　殺自己替天行道，實在太牽強了。

　　「有些事不必深究，你現在知道的太少了，日後等你走到了那一步，自然便會知曉。」

　　張衍思慮再三，還是沒有將齊默的身世與使命告知。

　　以現在的齊默而言，還沒有資格知道這些事。

　　二人一路向北，再度來到了北境。

　　天外城曾經坐落之地。

　　依舊漫天飄雪，依舊空無一物。

　　張衍尋了些木石，在這裡蓋起一間草廬，便當做他們臨時的住處。

　　有了住處，張衍便閑了下來。

　　他一邊看著齊默練劍，一邊問道：「齊默，若是再讓你做一次選擇，在他們殺你之前，你去殺了他們，這一次，你又會怎麼做？」

　　齊默不假思索道：「他若不殺我，我便不殺他。」

　　張衍長嘆一聲，並未再做評價。

　　齊默所想並沒有錯。

　　一個人，若不為惡，那便不是惡人，縱然他下一刻就要作惡，但在作惡之前，他也不是惡人。

　　你在此時殺了他，你便是惡人。

　　這是張衍的道，因果業力一人背，隻求天下太平。

　　但，並非齊默的道。

　　更何況，未來與齊默對壘之人，也絕對稱不上惡人，他們……僅僅隻是立場不同而已。

　　「隨你吧，能活著就行。」

　　齊默不解：「師尊，我還以為，我們飛升上界，是為了幹一件天大的事呢，怎麼隻是活著就行？」

　　張衍有些苦澀的笑道：「對於你而言，活著，便是天大的事了，至於咱們要做的事，都是其次。」

　　「甚至於天下人而言，頭等大事都是活著，至於要做什麼，逍遙也好，苟且也罷，那都是後話了。」

　　齊默追問：「可師尊的話，似乎並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
　　「這不重要，以後你就知道了。」

　　以後，又是以後，天知道還有多少個以後。

　　隻是想想，齊默變覺得頭疼。

　　「你身上的功法並不完整修鍊起來應該沒那麼容易，好好在此練劍，我去去就會。」

　　「師尊去哪兒？」

　　「去為你討要些功法回來，以後的路，可沒那麼好走啊。」

　　說話間，張衍已飄然離去。

　　「這小子與我不同，沒有前世相助，終究隻能按部就班的修鍊仙力，不可能一步入道境。」

　　「縱然湊齊了三教功法，可如今的吞天訣，也不復當年之威啊！」

　　吞天訣，仍然缺了些東西。

　　張衍舉起右手，一點漆黑魔氣在其掌中凝聚。

　　那是他體內仍然殘存的饕餮魔氣。

　　張衍苦笑：「我可還想再活幾年呢，早知如此，還不如躲得遠遠的，任他自己發展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