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習慣也不行。」季爺爺闆起臉，卻沒什麼威嚴，「你當這個家容易嗎？七張嘴要吃飯，地裡的活計要忙，還得供她們讀書，哪樣不要你操心？今天這桌，你就得跟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坐一起，這是規矩，也是清理。」

　　林秋實也說道，「春華，季爺爺說得對，過來坐吧！」

　　李春華看著幾位長輩眼裡的懇切，心裡暖烘烘的，她知道，他們這是打心眼裡認可她這個『一家之主』，心疼她的不容易，幫她在弟弟妹妹們面前立威，讓他們知道，她才是『一家之主』。

　　隻不過大家都不知道，她早就放棄他們了，隻是保證不讓他們餓死而已，至於他們未來命運如何，她是絕對不會操心的。

　　她不再推辭，順從的坐在空位上，也就是林秋實的隔壁。

　　「快吃吧，涼了就不好吃了。」林秋實將一整個雞胗夾給李春華。

　　他知道李春華最喜歡吃內臟這些，隻不過家裡孩子太多，以前偶爾殺一隻雞吃，內臟都不一定能輪到她，都是有什麼吃什麼。

　　今天不一樣，因為今天怕不夠吃，直接殺了兩隻雞。

　　「嗯！」李春華應著，夾起雞胗咬了一口，『嘎嘣』一聲脆響，帶著韌勁的肉質越嚼越香，鮮美的湯汁在嘴裡散開。

　　小桌那邊，幾個弟弟妹妹也吃的很香，老六嘴裡塞得鼓鼓囊囊，手裡還拿著切的像月牙一樣的南瓜，沖李春華咧嘴笑著，含糊不清地說，「還是大姐做飯的時候好吃，菜也多。」

　　老五正扒著飯，聞言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，擡眸瞪了老六一眼，「嫌我做飯不好吃，那以後輪到我做飯的時候，你不要吃飯，你自己想辦法填飽肚子去。」

　　老六被噎了一下，梗著脖子還想頂嘴，被旁邊的李春意悄悄拉了拉袖子，才悻悻地低下頭，扒拉著碗裡的飯。

　　李春華看著這一幕，無奈地笑了笑，真以為所有人都跟她一樣，每頓飯都認真對待嗎？

　　她每次做飯都是粗細糧搭配，葷素搭配，蔬菜野菜搭配著，儘可能的讓大家都能多吃幾口，別人又怎麼可能會有她想的這麼多呢？

　　季爺爺、林叔和林秋實三個人喝酒，李春華有些擔心，小聲的問道，「秋實哥，你能喝酒嗎？」

　　林秋實側過頭，眼裡帶著笑意，聲音壓得低低的，「喝一點沒事，而且我現在在休假，不影響工作。」

　　他特意給了李春華一個放寬心的眼神，指尖在桌下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，像在安撫。

　　李春華這才鬆了口氣，季爺爺和林叔一邊喝酒一邊聊天，林秋實偶爾回應兩句，說到高興的地方，三人就舉碗碰一下，發出清脆的響聲，頗有推杯換盞，觥籌交錯的架勢。

　　看著大家都很高興，李春華也十分的高興。

　　正吃著飯了，坐在小桌旁邊的的季春生突然『呀』地驚呼一聲，手捂著嘴，眉頭皺成一團，接著『呸』地吐出一塊東西在手心。

　　眾人看過去，隻見他手心裡躺著一顆小小的乳牙，還帶著點血絲。

　　季春生臉都白了，慌張地看著季爺爺，「爺爺，我的牙……」

　　季爺爺見怪不怪，笑著說道，「這有啥好慌的？換牙呢，正常的很，我們家春生長大了，要長新牙了。」

　　李春華起身過去看了看，見季春生嘴角有點紅，趕緊去給他倒了一杯涼白開，「來，春生，漱漱口。」

　　等季春生漱完口，李春華又叮囑道，「記住了，別用舌頭舔掉牙的地方，不然新長出來的牙齒會歪歪扭扭的，不好看，以後吃肉也不方便，平時吃完東西，也得多漱口，注意口腔衛生，牙才長得結實。」

　　季春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，小心翼翼地捏起那顆帶點血絲的小牙齒，正打算拿那顆小牙齒包起來，揣進口袋，旁邊的老六突然湊過來，眨巴著眼睛提醒道，「哎，我聽說，下牙掉了要扔到屋頂上，上牙掉了得埋在土裡，這樣新牙才能長得整齊，老七，你掉的是上牙還是下牙啊？」

　　「啊……」季春生被問得一愣，下意識地朝著老五張開嘴巴，含糊道，「你看……」

　　老五放下筷子，湊過去仔細瞧了瞧，見他下排門牙的位置缺了個小豁口，篤定的說道，「是下面的牙！那得扔到屋頂上才行，扔高點，新牙才能長得又快又直。」

　　之後老六就拉著季春生的胳膊往外跑，「走，我帶你去院子裡扔，我們家屋檐低，一扔就上去了。」

　　季春生被她拽著，手裡還捏著那顆小牙齒，踉踉蹌蹌地跟著往外跑。

　　院子裡很快就傳來兩個小孩子的驚呼聲。

　　「再高點！」

　　「哎呀，掉柴堆裡了！」

　　李春華聽著外面的動靜，隻是無奈地笑了笑，這些民間的說法，她從小聽到大，算不上信，也算不上不信，不過是孩子們的小樂趣，隨他們折騰去就好。

　　她轉頭給季爺爺添了點酒，又給林秋實夾了一點菜，「不管他們小孩子的事情，我們繼續吃飯。」

　　桌上的大人都笑了，把孩子們扔牙齒的熱鬧拋到了腦後，繼續喝酒吃飯，粗瓷碗碰在一起，發出清脆的響聲，酒的醇香混著雞湯的濃郁，在屋裡瀰漫開來。

　　季爺爺抿了口酒，呷呷嘴，像是被這酒香勾出了往事，嘆了口氣開口道，「說起來，十年前村裡的日子才叫真苦啊，那時候地裡的收成薄，一畝地收不了多少糧食，一家老小就靠著那點粗糧摻著野菜過日子。」

　　他放下酒碗，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著，眼神飄向門外，像是看到了過去的光景。

　　李春華安靜地聽著季爺爺和林叔回憶從前，手裡的筷子放慢了速度。

　　其實她也過了將近十來年的苦日子，那個時候家裡沒有多少地，她爹娘去大財主也就是裴家幹活，辛辛苦苦幹了一天的活，結果裴家給大家吃最差的食物，還要拖欠工資。

　　每年收租子的時候裴家比誰都積極，一天時間都不肯多給，就是因為租子太貴，她爹娘最後索性直接不租了。

　　本來掙的錢就少，結果又要還給裴大財主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