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家良看她慘白的臉色，一刻也等不了，「大夫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，要是小柔得的是急症怎麼辦？」

　　說著，便拿了錢，背李舒柔出門。

　　秦老爺子見兩人走遠，幽幽嘆了口氣，「兒女都是債，咱們的三個孩子算是都白養了···」

　　他從來沒見兒子這麼擔心過自己。

　　秦老太沒說話，顯然也是這麼想的，「兒大不由娘，再說了，你以前光顧著工作，家裡的孩子也沒管過，我都沒說呢，你抱怨什麼。快吃飯吧，餃子涼了不好吃。」

　　秦老爺子吃了個餃子，說，「也是，他們不吃了，咱們還能多吃幾個。」

　　鄉下人睡得早，大夫剛睡著就被秦家良喊起來，一臉怨氣。

　　把了脈後，隨口說了句沒事，隻是懷孕了而已，用不著大驚小怪。

　　可秦家良卻非常大驚小怪，怪叫一聲，把大夫的瞌睡都嚇跑了。

　　生了女兒後，李舒柔就結紮了，怎麼會懷孕。

　　「我一定是在做夢。」

　　秦家良扇了自己一巴掌，把自己疼地嗷嗷叫。

　　不是夢，那一定是大夫診斷錯了。

　　大夫立刻跳腳，「別的我可能看錯，可是懷孕絕對不會，每年不知道多少婦女來找我看喜脈，這脈象我再熟悉不過了，你們不相信，就去衛生院看去。大晚上的把人弄起來，說了你又不信，真是神經病。」

　　說著大夫便把人往外一推，門一關，徑自去睡覺了。

　　李舒柔細想了一下，自己上個月確實沒來月事，她以為是自己上工的時候著了涼，便沒放在心上。

　　沒想到是懷了孩子。

　　當秦家良拿到化驗單的時候，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。

　　喃喃道，「難道我有這麼厲害。」

　　他裝好化驗單，小心點扶著李舒柔，臉上帶著當父親的喜悅。

　　兒子太冷漠，一點都不親他，女兒太驕縱，隻會發脾氣要錢。

　　兩個大的，算是白養了，幸好又來了個小的。

　　肚子裡這個，他一定好好教養，絕對不能像前兩個那樣。

　　李舒柔沒有秦家良的期待，她有些擔心。

　　醫生說，她的身體狀態很好，雖然年齡大點，但是隻要好好注意，並沒有什麼風險。

　　可是，她畢竟四十好幾的人了，又要上工幹農活。

　　萬一有個好歹，怎麼辦。

　　秦家老兩口聽到李舒柔懷孕的消息，耷拉的眼皮都變緊緻了。

　　「醫生沒弄錯？」

　　秦家良一臉不高興，「媽，你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嗎？中醫西醫都看了，絕對沒錯！」

　　「那你們要生下來？」

　　「當然了！」秦家良說，「我跟小柔都很喜歡孩子。」

　　秦老太暗自翻白眼，這她還真沒看出來。

　　「我不知道。」李舒柔皺著眉頭道，「我害怕沒辦法好好保胎。」

　　河灣大隊的女人，挺著大肚子都要上工，許多人直到生孩子的前一天，還在下田。

　　她受不了。

　　秦老爺子讓他們兩個好好想想，如果決定要孩子的話，他會想辦法。

　　李舒柔猶豫了好幾天，越到後面越捨不得，再加上秦家良一直求她，最後決定留下這個孩子。

　　秦老爺子去找了大隊長，想讓他給李舒柔換一個輕鬆點的活計。

　　他料到大隊長不會輕易答應，沒想到他不但不答應，還故意給李舒柔安排了一個更重更累的活。

　　讓她和壯勞力一起去挖水渠。

　　秦老爺子還想再說什麼，被周連軍給制止了，「別人都能幹，你兒媳婦怎麼不能幹，一個臭老九，就應該使勁改造。我告訴你，從今天起，你家所有人必須天天進行思想學習，每三天做一次改造彙報。否則，就跟那些人一起住牛棚、挑大糞吧！」

　　秦老爺子這下確定他是故意針對自家了。

　　公社的領導是自己帶出來的人，剛來時，已經打過招呼。

　　難道他出了什麼事？

　　第二天，秦老爺子讓林曉山幫他跑了趟公社，發現並沒有問題。

　　那周連軍突然發難，必然有其他原因。

　　「是不是因為他兒子周凱？」林曉山突然說，「大姐信中曾經提過，說周凱調到了姐夫那，還當了營長，不過，周凱好像總是跟姐夫作對。大姐曾經讓我留意一下大隊長和支書家的事。她雖然沒有細說為什麼，但是我覺得肯定是怕周家使壞。」

　　秦老爺子第二天便去郵電局給秦謹行拍了張電報。

　　秦家人輕易不給秦謹行寫信，通訊處的人一說有他的電報，秦謹行立刻跑去拿。

　　晚上，林曉晴看到電報，第一眼便被李舒柔懷孕的消息驚到了。

　　她瞅了眼秦謹行，見他並沒有什麼特殊表情。

　　「你媽懷孕了呀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你馬上要有弟弟或妹妹了，不開心？」

　　秦謹行拿過電報放到桌上，抱著林曉晴的腰，「跟我沒關係，這是他們自己的事。」

　　「你不喜歡小孩？」

　　秦謹行想了想，說，「沒感覺，如果是我們小孩的話，就喜歡。」

　　林曉晴覺得這是一個敞開心扉的契機，便說，「如果，我不想生孩子，你會介意嗎？」

　　她和秦謹行沒做到最後一步的很大原因，是害怕自己懷孕。

　　一想到上輩子懷孕生孩子受的苦，辛辛苦苦卻養大三個白眼狼的事，林曉晴便再也不想生孩子。

　　秦謹行搖搖頭，「不介意，你想怎麼樣都可以。」

　　林曉晴不太相信，直視著他的眼睛，「你說實話，這事很重要。」

　　秦謹行捧著她的臉，認真道，「真的，我隻想跟你在一起，其他的無所謂。」

　　本來他也不怎麼喜歡孩子。

　　經歷過這麼多任務，他手下有不少人命。

　　雖然為了家國使命，他不得不做，但是卻無法完全的心安理得。

　　生命是那麼脆弱，尤其是小孩子。

　　他不知道怎麼對待弱小脆弱的東西，也怕那些血腥和殺戮，有朝一日，會發生在自己孩子身上。

　　「你不想傳宗接代？以後不會後悔？」

　　在河灣大隊，新媳婦結婚一年沒有懷孕，就開始被婆婆和別人指點說道。兩年就開始找偏方，吃中藥，四處擡不起頭來。

　　就連軍屬院，誰家沒孩子，也會在背地裡被人嘀咕，懷疑女方的身體是不是有毛病。

　　她就沒見過哪個男人不想抱兒子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