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曉晴坐在前扛上，就這樣騎到了汽車站。

　　好在城裡的路況好，秦謹行又綁了墊子，她的屁股並沒有受罪。

　　搭上汽車到鎮裡，又雇了一輛牛車，到河灣大隊的時候，正遇到吃完午飯，去挖水渠的社員們上工。

　　秦謹行從沒來過河灣大隊，而林曉晴兩年多沒回來。

　　一開始，大家都沒認出來兩人。

　　直到林曉晴出聲，大爺大叔的跟大家打招呼，才有人認出來她。

　　「林建民，你大女兒女婿回來啦！」有人高聲喊。

　　秦謹行從牛車上下來，見人便發煙。

　　秦老爺子給的中華，他沒拆，都留給了老丈人，自己買了幾包牡丹煙。

　　省級抽中華，市級抽牡丹，一般幹部迎春煙。

　　一般農家漢都是抽手捲煙，連個最便宜的，九分錢的豐收煙都不捨得買。

　　更別說牡丹煙了，見都沒見過幾次。

　　一時間，隻有林建民從人群中衝到牛車邊找自己女兒。

　　大家都圍在秦謹行身邊問東問西，等著他發那市級幹部才能抽上的好煙。

　　林建民穿著一身破棉襖，扛著鐵杴，欣喜的不行，「你們咋回來了，啥時候回的，吃午飯了嗎。」

　　他掃了女兒一眼，點了點頭，「胖了，也白了，看來沒受太多罪。」

　　然後看到牛車上的東西，又埋怨她亂花錢，家裡什麼都有，怎麼買這麼多東西。

　　林曉晴沒有插話，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說了一大堆。

　　看著他黑瘦的臉和生了凍瘡的手，突然眼眶發酸。

　　林曉晴笑著把眼淚憋回去，「家裡有什麼，是有自行車，還是有縫紉機？」

　　林建民愣了，肩上的鐵杴都放下了，「不是，這自行車不會是給咱家的吧？」

　　「當然了。自行車給你，縫紉機給我媽。」

　　「我滴個乖乖。」林建民捏了把自己的胳膊，嘶了一聲，挺疼的，「我家老大發財了，我沒做夢吧。」

　　秦謹行終於從人群中出來，來到自己老丈人身邊。

　　他臉上擠出一個自認平易近人的微笑，

　　「爸，您沒做夢，是真的。」

　　林建民根本不認識他，「你誰呀，別亂喊爸，我可沒有你這麼大的兒子。」

　　秦謹行有點手足無措，笑容都僵了。

　　林曉晴噗嗤笑了，跟林建民說，這是你的女婿。

　　林建民這才認真打量了一下，個頭是挺高的，身體看著也壯，就是那張臉，帥是帥，但不知怎地，感覺有些欠揍。

　　「哦，是你呀，當初結婚沒見過人，原來你長這樣。」

　　秦謹行連忙認錯，「當初是我不對，軍隊有事，沒來得及拜訪您就去部隊了。」

　　「哦，那你可真夠忙的，現在忙完了？」

　　明明曉晴寫信說過，這個女婿人不錯，可他就是忍不住想挑刺。

　　秦謹行點頭，「忙完了，所以這次回來探望探望您。」

　　林建民沒理他，跟曉晴說讓她趕緊回家，「讓你媽給你做點飯，先填填肚子，我要去上工了，等晚上回來再聊。」

　　林曉晴不想讓他去，「爸，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你也不多陪陪我。」

　　林建民想了想，把鐵鍬放牛車上，「行，聽你的，那我去跟隊長請個假。」

　　秦謹行忙說他去請。

　　看著他的身影，林建民說，「這小子還有點眼力見。」

　　「爸，其實他挺好的。」

　　林曉晴能看出來爸有點針對他。

　　林建民氣哼哼，「他好，我不好！你才嫁給他多久，就幫他說話，我可是養了你十八年。」

　　越想，林建民越覺得傷心，開始眼冒淚花。

　　「他連個孩子都不能生，長那麼大個個子有什麼用，還比你大那麼多，等你老了，孩子孩子沒有，他一個糟老頭子，能照顧你嗎？」

　　林曉晴知道他多愁善感的習慣又來了，往邊上挪挪給他讓了個空，讓他坐闆車上，「爸，他就比我大六歲，沒有很多。」

　　林建民斜了她一眼，「六歲還不多，他都會打醬油了，你才剛出生呢。」

　　林曉晴抿抿嘴，這樣一比較，確實大挺多。

　　林建民看著往這走的「老」男人，哼了一會。跟趕車的人說了快走，牛車動了起來。

　　林曉晴朝秦謹行比劃了一下，指了指方向。

　　「他這麼大個人了，還能找不到路？」

　　女兒嫁人了，有了更親近的人，林建民的心中一陣失落。

　　牛車剛到林家門口，秦謹行就趕上來了。

　　其實他可以更快，但是老丈人好像不怎麼喜歡他。

　　林曉晴給了車老大錢，開始卸東西。

　　秦謹行讓她先進去，「我來弄就好。」

　　林曉晴迫不及待想見王鳳英，拎了小包袱進了院子。

　　林建民沒進屋，但是也沒幫忙，蹲在門口看著他幹活。

　　秦謹行肩寬臂長，二八大杠自行車在他手中跟個玩具一樣輕巧，一兩分鐘，就將牛車上的東西卸完了。

　　他將瑣碎東西掛在車上，一手推著自行車，一手拎著個大箱子往裡走。

　　林建民跟在他身後。

　　兩人剛進了院子，王鳳英等其他人就一窩蜂圍上來了。

　　除了林曉山和林曉嶺兄弟倆去撿柴了，其他林家人都在。

　　王鳳英首先開口，不過卻是對著林建民，「沒看到女婿手裡東西多，拿不完嗎，也不知道搭把手。」

　　林建民覺得再多他也能拿完，不過還是接了箱子。

　　隻是剛接，就差點閃到了他的老腰，剛才看他拿的輕巧，怎麼這麼沉。

　　「爸，我來拿吧，有點重。」

　　林建民沉聲道，「我拿得動。」

　　看不起誰呢，他隻是剛才沒準備好。

　　王鳳英打量著秦謹行，嘴角微微翹起，長得真是一表人才，配得上老大。

　　「小雨小雪，去拿東西，讓你大姐夫歇一歇。」

　　林曉雪看到嶄新的自行車，眼睛放光，「大姐夫，這自行車是給我們的嗎？」

　　秦謹行點點頭，「嗯，」他指了指箱子，「還有縫紉機，給媽的。」

　　王鳳英笑得合不攏嘴，一行人走到屋裡，王鳳英剛要倒水，就看到三女兒把搪瓷缸子端了過來。

　　放到了秦謹行和林曉晴面前。

　　「大姐，大姐夫，喝水。」